即使戒备,云渡依然彬彬有礼:“我们初来乍到,不知姑娘是不是这村子里的人?”
那姑娘蓦地抬起头来,一张小脸煞白煞白,乍一看像抹了面粉似的,云渡不禁大吃一惊,联想到村子里好多房屋都被烧焦了,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面前的姑娘形容枯槁,真的是活人么?
她撩了一下头发,露出宽而短的额头,深陷的眼窝里包着泪水,风一吹就碎在了空中,她揉了揉眼,带着抽泣声说:“当时海灵族进犯,遭到了村民们的强烈抵抗,他们一怒之下就、就烧了整个村子……”
她一边说一边擦泪,可那泪水好像越擦越多似的,她哭起来就没完没了。云渡也没耐心听她哭诉,于是摆摆手直截了当地问:“你们这里有没有枯风草?”
白挽和迷迷糊糊只觉得四肢在不停地抽出,忽然听见云渡问什么枯风草,她也就清醒了,略有麻木的指尖抚过脖颈,血管也从藤萝状渐渐恢复了正常。
眼前还是一片模糊,感觉到有人在旁边,她朝着那个方向望过去,一片刺眼的红晃来晃去,她想要抓住,手一伸却落了下去,耷拉在云渡胳膊上,软弱无力。
“枯风草?从前的药铺那里好像还有一些,要不……你们跟我来?”
隐约听到这甜如蜂蜜的说话声,白挽和下意识回了句:“枯风草。毒药。”
姑娘瞥了白挽和一眼,无神的双眼最终看向云渡,似在问他到底要不要枯风草。云渡噙着嘴唇,确定地说:“你带我们去看看吧。”
白挽和在云渡怀里动了动,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不要枯风草……”那声音极轻极轻,融到雪里就化了,飞在风里就散了,云渡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他揉了揉挽和的黑发,说:“以毒攻毒……我只知道这么一个办法可以缓解你的痛苦。”
“我没事了。”
尽管气息还是那般虚弱,她的脸庞已经恢复了平常模样,云渡修长的手指忍不住滑过她光滑的皮肤,会心地笑了:“真的没事了么?”
“没事了,放我下来吧,这样老是抱着我你也累。”
累,但是很幸福。
云渡松开胳膊让白挽和在地面站稳了,挽和伸了伸胳膊腿,对着云渡甜甜一笑。
前面引路的姑娘又重新回过头来,细声细气地问了句:“那枯风草还要不要了?”
云渡沉浸在那个笑容里面,只顾拉着白挽和让她走路稳些,甚至都没听清那姑娘说了什么,待那姑娘又问了一遍,云渡当即说:“要的要的。”
虽然这一时半会用不到枯风草了,但既然挽和犯了这一次,就一定会有下次,以后定然用得到,他们能做的就是积存一些草药,以备不时之需。
“你刚刚那模样,血管跟树枝一样爬满脸颊,可真是吓坏我了。”云渡捂着左边胸腔,想起方才的景象仍旧是心有余悸,“心脏都快被你给吓出来了。”
挽和扬起下巴望着天空,机械性的重复着一句话:“没事了。没事了。”
语气由迷茫转成了绝望。
今天的场景,此后还不知会重复多少次,一直到三年尽,她身死。这种痛苦,还是要继续忍下去……
挽和不想提及这个沉重的话题,转而报上名号,又问那个姑娘姓甚名谁,姑娘干干一笑,说她叫魅儿,父亲是村子里唯一的大夫,在海灵族人的迫害下过世了,她因为躲在了地窖里,才避免了厄运。如今想起当日烟火连天的惨状,她还是不能平复心情,说起来仍旧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我们全家人都在那场灾难中过世了……整个村子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那你怎么不投奔其他村子的人?何苦一个人守在这村子里面呢?”
三人经过之处尽是被烧成灰的柴草垛,偶尔也会踩过那森森白骨,挽和双手合十做着祷告,同时感慨魅儿的悲惨遭遇。
可是魅儿的目光在断壁残垣之中打了个转,她握起拳头坚定地说:“我要守着我们的村子,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我活着,是村子里的人,死,也要跟着村民们死在一起!”
她指着一个一个土包,回忆着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含泪诉说:“为了不让他们曝尸荒野,我挖出了一个一个土坑将他们埋进去,也算是简易的墓葬,至少,他们在黄泉之下能够心安。”
以她柔弱之躯,能够长时间坚持下来做这些事情,不禁让白挽和十分敬佩。
药铺位于村子正中央,三人徒步走了大约有一刻钟才算到了,虚掩的门落满尘埃,云渡试着推门,拉长的“吱呀”声在这一派静寂之中有些刺耳,灰尘扑面而来,三人纷纷掩住了口鼻,张望着走进了这一片狼藉的房间。
房檐颇低,云渡乍一抬头,只听“咚”的一声,后脑勺就撞在了门檐上。白挽和转过头来关切地问他:“没事吧?”云渡摇摇头,一只手摸着后脑勺,另一只手按在了剑柄上他总觉得那个魅儿有点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