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洛玄距离历阳足有百里的路程,不紧不慢的走下来至少要三天,虞洛玄也不急,闲庭信步就如同真的是春猎一般,插着王纛大旗的马车缓缓而行,沿途的百姓看着那虞字大旗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之色。
见到这马队还是远远地躲开,搂紧身边的孩子,人人都有瑟缩之感,即便春日来临也不能让他们有好的精神,毕竟这些百姓根本就是饿了许久,他们在麦田之中其实是寻找鸟粪,以求鸟粪中有那未消化的粮食……
而那鸟粪也可以用作肥田,这一切看上去很是恶心,但却是这些百姓在这个季节唯一可以做的活计,江河湖泊都成了权贵的圈地,田里的粮食还要被收走八九成以供大军,除了劳作之外只能到那些无人的野山之中讨生活,可以看到这里的人对痛苦已经麻木。
“这并不是最为凄惨的场景!当年我随着神秀师傅见过百姓易子而食!三四岁的孩子就被当做吃食杀掉了,我们没有阻拦那两家人,我们也没资格去劝!若非是没了活路谁会那般去做?那两家人不过是活了三日就被胡人的乱军给杀了,人头被拿去邀功……
我恨胡人就是始于足下的亲眼所见!这历阳地界比邻江南,这里的百姓虽然凄苦却还没有到那种地步,不过也不会舒服到哪里去,北地汉人十室九空!当年据说前汉之时仅仅中原有民近千万户!可如今却是人口凋敝百里无炊烟……”虞洛玄站在那四匹马拉着的马车上对身边的众人说道。
“这些胡人崽子就该捏死了事!可惜我实力一般,不然非要杀个痛快!就算是被骂成大魔头也不惧!杀他个昏天黑地!”赢天鼎杀性最重,听到这番话他也是胆寒,自己号称魔道武者绝世杀星,可是也不敢吃人啊!杀人和吃人那是两回事!可是这修罗惨相就发生在这人间……
“这算什么?当初羯人因为边北干旱粮草不济,恰逢他们和幽燕之地的胡人部族起了战事,羯人直接就驱赶了十万汉民为民夫!立了一座大磨,将活生生的人搅碎晾之以充军粮!
先吃小孩女人!随后才是青壮男人!两脚羊的说法就是源于此!也是从那时起大虞和胡人对战从来不要俘虏!尤其是羯人无分老幼尽屠之!羯人占据的九边之地已然没有了汉民!
我虽然没见过那血肉磨坊,可我却见到了铺满整个山谷的皑皑白骨!那些白骨一把降魔铲是埋不完的……
所以我回到了大梁别院,回到了天龙山,脱了百衲衣放好了降魔杖,穿上了这身世子的华丽衣裳,跨上了大虞的轻鸿宝刀,我要做的就是埋了这白骨皑皑的天下!”虞洛玄深吸一口气说道,那言语中满是一股悲凉的味道。
“阿弥陀佛!当年我和师弟走过的路何止数千里!师傅常说我不明佛法,是个混迹佛门蹭吃蹭喝的假和尚,可是我知道就算我换了再大的铲子也无法埋掉天下所有的尸骨,从天龙寺出来后无戒便真的无戒了!我以一身化修罗就是要惩治那恶人!赢大哥所言我很赞同,那些人皆是人间真魔……”无戒身披一身铠甲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他胸前那串大念珠上的铁罗汉就挂在他的胸前,那表情似笑又似哭,就如同悲悯的金刚看着这世间一般。
这边说着话,前方一个白衣老者带着两个小童拦住了大军的去路,虞洛玄一抬手大军止步,那老者一身翠色蓑衣,肩膀上扛着一根青竹钓竿,两边的小童捧着一盆花和一坛酒。
“世子有会猎天下的雄心老朽佩服,只是历阳城外俨然是一处杀阵,世子以这区区三千人马就要入那虎穴,岂不是置天下黎民于不顾么?老朽拦住世子就是想知道世子想如这昙花一现让世人敬仰你的大名,还是要长长久久坐那九五之尊代天牧民?”老儒生郎然问道。
“呵呵呵!先生的问话我可以回答!你这两点都不是洛玄所求,前路凶险洛玄自然是知道的,常言道徐徐图之,可是山河沦丧神州陆沉已是半百年华,天下能人异士无数!可是又改变了什么?人人都畏惧前程凶险而驻足,何人做那手掌神州之人?
驹北川上那些将士明知必死也会发起冲锋,北荒草原冉氏一门决死也要一战而最终消泯于荒原,若那些人都是有苟且保全之心,如今这天下岂不是又多了不少的门阀?若是非要选择,我选昙花!甚至我可以选惊雷!哪怕一瞬的辉煌足以!总好过那慢慢岁月里磋磨年华!”虞洛玄对那儒者抱拳说道。
老者笑了,却是没有说什么,而是接过了那一坛酒,拍开了上面的泥封,顿时一股奇异的酒香飘了出来,这一坛子竟然是绝品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