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1 / 1)红尘碾首页

天色将暮,渡口人来人往,搬运货物的脚夫来回的穿梭于船舱和仓库,仲春三月里,石头津一派忙碌的景象。  萧纶静静地坐于不远处茶馆的二楼,默默的从窗口处遥望渡口。  “生活在建康城中最繁华的地段,都快忘了生活中还有这么有烟火气的一幕了。” 昭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萧纶平静的转身,脸上是毫不意外的微笑,甚至还带了点了然后的落寞。  昭佩耸了耸肩,做了个鬼脸,“你猜到我会来?”  萧纶摇摇头,继续看向窗外“我不希望你来。”  昭佩坐在了萧纶身旁,夸张的笑了笑,“别这样,我是来给你饯行的,好歹给个好脸吧。”  萧纶将头转过来,冷冷的看着昭佩,昭佩缩了缩脖子,“好好好,我走我走。” 昭佩刚刚起身,萧纶闷声说道“坐下。” 昭佩略有些得意的乖乖坐在萧纶身旁。  时间分秒走过,天色偏暗,萧纶却依旧看向窗外不言不语,昭佩闲来无事,也将视线投向远方渡口,看着看着,不知觉的就将目光移到了萧纶面上。  夕阳已经落山,残留的些许深红色光晕和靛蓝色的天幕做着最后的对抗,这种奇异的光线映照在萧纶的脸庞之上,竟然显得意外的柔和。昭佩想着与萧纶认识了也有半年有余,却从未仔细的看过他,如今分别在即,自己才有了认真审视他的机会,或是说理由。  与萧绎不同,萧纶身上没有一丝文人意气,整个人的气质干净而纯粹,举手投足间挥斥方遒的意味浓重。  更重要的是,他是唯一一个一直躲在暗处处处维护自己的人,想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心安理得的接受着他的呵护,昭佩仿佛狠狠咬了一口酸李般的难受。  昭佩看着头也不回的萧纶,眼前雾气弥漫。  我没做错,你一定要回去,你不能留下,我不能挽留.....  蓦地,萧纶转身看向昭佩,墨色眼眸闪烁不休。昭佩惊慌失措的赶忙用袖口粗鲁的擦去了面颊上的眼泪,只一双明眸泛着红。萧纶见昭佩落泪,面上有几分意外。  “我以为你根本就不在意我走不走,还笑嘻嘻的来送我。”  昭佩闪躲的不敢看萧纶,口中嚷嚷着“我只是...”  萧纶用少见的温和口吻说道“只是什么?”  “我只是想吃李子,但现在,但现在还吃不到,一时难受罢了。”  萧纶嘴角苦涩的上扬,“等我回到郢州,每年六月都给你寄。”昭佩闻听此言,垂下了头,睫羽微微颤动。  萧纶从怀中拿出了一方绣帕,轻轻的替昭佩将眼角的泪痕拭去,一边自嘲道“这是我参加婚典时送你的礼物,你却一直没有收。” 昭佩垂着头接过了萧纶掌中的手帕——一只用锁绣法绣的单凰在自己的一方天地内展翅。  昭佩一直隐忍着不肯说出口的话终于被这方绣帕击溃。  “当年在青要山上,我若先遇到的是你,就好了。”  萧纶眼中强装的镇定终于出现了裂痕,一丝丝,一片片,伪装的不在意轰然崩塌,他拼了命才忍住自己想要拥抱对方的欲望。此一去,便是相见无期,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萧纶攥紧了双拳,眉目间的隐忍快要崩泻。  昭佩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一时间,思绪纷乱,立时站起便要逃离,却立刻被一双坚忍的手死死的抓住。昭佩看过去,萧纶依然是眉眼冷静的模样。  “现在正值下工时分,人员混杂,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昭佩的手腕被萧纶紧紧的握住,她蹙了蹙眉,“我坐车舆回去。”  萧纶抬起头,口气不善的说道“我说了,不安全。”昭佩扁了扁嘴,半尴尬半不甘的坐回了萧纶身边。萧纶不动声色的继续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渡口。  夜幕降临,原本熙攘的渡口很快变得安谧又沉静,昭佩被萧纶扯着一只衣袖趴在桌案上睡的香甜。  窗外散发着清甜气息的桃花在夜风的吹拂下,片片的飘落着,安静的夜晚,坐在窗口的萧纶能清晰的听到渡口从边的蛙鸣与虫鸣,甚至还有不知名的飞虫煽动翅膀的声音。  萧纶扭头看向身侧依然沉睡的昭佩,烛火映在她脸上,温柔又美好。算了,永远也好,一刻也罢,你我注定有各自的路要走。七年前,你我也是从这个渡口分开,自此一别,了无音信。  昭佩悠悠转醒,胡乱的揉了揉眼睛,再看向窗外,已经临近深夜。昭佩拍案而起,焦急的问“都怪你,怎么不叫醒我?现在还来得及吗,会不会已经宵禁了?”  萧纶淡然的看了看天色,慢悠悠的说道“已经来不及了。”昭佩闻听此言,对着萧纶怒目而视。萧纶静静的望着夜空之中的星星,语气中满是辛酸,“我明日便启程回郢州,人多眼杂,不必相送。”  昭佩愣了下,沉思片刻,扬起脸来绽放了一个笑脸,坐在了萧纶身旁,潇洒的举起茶盏,“阳关万里道,不见一人归。唯有河边雁,秋来南向飞。” 萧纶笑了笑,也举起了茶盏,轻轻的与昭佩的相碰,锵然声响,杯内茶水激荡漾起涟漪阵阵。  我们都是克制了太久的人,连分别时刻,也不敢把酒言欢,只能用寡淡的茶水来掩饰心内的波涛。  茶过三巡,两人都如同锯嘴葫芦般越饮越沉默,越饮心越凉。昭佩见萧纶面色沉沉,想着不能让他带着这种心情回到郢州,心中的恶趣味蠢蠢欲动,一时恶向胆边生,便手脚利落的将手中茶盏丢出了窗外,萧纶一惊,不知昭佩用意。  昭佩作出一副被拒绝后的落寞神情,“你说,我长得也不差,性格也好,怎么你便看不上我?”  萧纶心惊不已,一时间竟不知如何管理自己的表情。昭佩见状,便扁了扁嘴,“你多少给我点反应好吗?虽说你是皇子,可我也不差,我自认为配得起你,悄悄跟你说,你们萧家虽然是皇室,但你们这一支兴旺起来也就是十几年的事,但我们徐家可是.....”  昭佩说着说着,眼睛止不住的打架,不多时便只剩下言不知意的嗫嚅,很快又渐渐进入了梦乡。  萧纶浅浅笑了声,从袖中拿出了玉炳狼毫笔,沾着茶水晕染开来,在送与昭佩的绣帕之上,淡淡的写上了三字。  “看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