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六章(1 / 1)丁香樹下紫檀訣首页

回到酒館,剛踏入門口,伊娜爹叫住了她:『閨女,剛才有人送了封信過來,說是給你的。』    伊娜精神一振,立即問道:『甚麼人?』    『不認識,小廝模樣的,把信放下就走了。』她爹拿出那封信遞給她。    伊娜接過,看信封上的字:伊娜姑娘親啟。    信封裝的東西有些厚度,捏上去軟軟的,伊娜疑惑,趕緊把信封拆開。    抽出來的是一封信,還有——一方摺疊着的白色手帕,角上露出紫色的繡花,伊娜一見,手已經發抖了。那是她在天女節那天送給協加的手帕。    伊娜顫抖着手打開信紙,我也心急着要看,便三兩步地跳上桌子,再跳到伊娜的肩上,從來沒有這麼敏捷過。    信上的字跡展現在我們的眼前。內容很簡單,只寫着:  伊娜  天意難違,有負於你,退回贈禮,請另覓良配。  協加    看着像一封休書。伊娜跌坐在凳子上,震驚得整個人呆住了,嘴上喃喃地說道:『為甚麼?為甚麼?』    她爹被她這個樣子嚇住了,忙走過來瞧她:『閨女,你怎麼啦?有事跟阿爹說。』    伊娜沒緩過神來,仍是癡癡呆呆的模樣。她爹趕緊扶了她上樓,在小房間裏把她安頓好。    伊娜爹也十分心疼女兒,瞧着她,不斷地問道:『閨女,你不要嚇壞阿爹,到底是甚麼事?』    『爹,他不要我了,協加不要我了。』說了出來,伊娜放聲大哭。    『閨女,別急,我去找他,給他講個理去。不,我幫你教訓他。』伊娜爹安慰她說。    『爹,我也找不到他。他不在學堂,也沒回家,連他娘也不在家裏。』伊娜哭着說。    『他始終要回家的,一見到他,我就幫你訓他,閨女,不要哭。』伊娜爹被她哭得有些手忙腳亂。    『他可能不會回家了,我有這個感覺。』    『我幫你找他去,無論他去到哪兒,我也幫你把他找出來。』伊娜爹說道。    『爹,我想靜一靜,你讓我自己一個人呆着,好嗎?』伊娜的哭聲小了,她冷靜了一些。    『嗯,嗯,我先下去了。閨女,別哭,睏了就在這兒歇歇。』伊娜爹說着,走出房間,還不放心地回頭張望。    我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這是天意,他生來不是凡人,他們終是無緣,協加寫這封信時一定很無奈,他的內心肯定也是痛苦萬分,還因為不被理解。現在,我看着伊娜,她趴在桌上,哭得雙肩劇烈地起伏,相信心裏已完全被痛苦所掩埋。我不知可以幫上甚麼忙,只希望伊娜不要在沉湎於往日的恩情,盡快從這個泥沼中解脫出來。    伊娜反身撲到床上,臉向着牆壁不斷地抽泣,哭了好一段時間,漸漸地,就聽不到她的聲音,她一定是哭累睡着了。    百無聊賴,我想出去走走。我獨個兒出了房間,下了樓,小跑着跑出了大門。我不知道該去哪兒,隨便挑了個方向,沿着青石板街一直走。我從來沒試過自己一個走到大街上,每次都有伊娜帶着我。    我想去熱鬧的地方,讓人聲的喧鬧驅趕心裏的寂寞和難過。我記得在街口拐出去就是繁華大街,那兒有很多商舖,很多人,我就向着那個方向走。    果然沒記錯,我見到了繁華大街。怕被人踩扁,我只是站在街口的一個角落裏,看着來來往往的人流。    這時,不遠處傳來了馬蹄聲,夾雜着幾聲吆喝。路人識趣地閃過一旁,讓馬車通過。    兩匹高頭大馬拉着一輛馬車,不疾不徐地跑過來,寶馬雕鞍,車廂外裹的是錦緞,鑲着金銀雕飾,主人肯定非富則貴。馬車後面還跟着兩個騎馬的護衛。    馬車經過我的面前,車廂窗牖的簾子被風吹起了一角。我視力好,一眼瞥見,坐在馬車上的人竟然是協加。我的腦子『轟』的一聲,完全沒有想到其他,四條腿已經衝了過去,攀上了馬車底下的橫軸。這個位置剛夠我容身,我不能再爬到別的地方去了。    縮在橫軸上,我靜下心來,發現這個舉措很不明智,現在上不去,也下不來,只能隨着車輛顛簸着前行。幸好車上的是協加,一停車我就要揪住他,否則,離開了他和伊娜的照顧,我在這個世界上根本不能生存。    在車上顛了好久,終於停了車,我看不到這是哪兒。聽到他們下馬、下車的聲音,我也趕緊下車。    協加就在我前面,他昂然挺拔的背影,看在我眼裏卻是如此的蕭索孤單,我快步走到他跟前,跳起撲向他的小腿,他低頭看見我,臉上露出驚喜之色。    他蹲下把我抱起來,並向四周看去,想必他以為伊娜也在此,不過令他失望了,沒有伊娜的身影,他有一刻的失神。很快收斂起心神,他繼續向前走去。    石階前,已有幾位神使及使徒打扮的人站立着迎接他。見他走過來,站立者屈身行禮,齊聲說道:『恭候尊上大駕。』    協加用左前臂挾住我,抬了抬右手作禮,對各人說:『有勞各位了。』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集中在我身上。第一神使打量着我,躬身向着協加:『尊上,這隻貓……』    『這隻貓是我養的,之前見牠沒了父母,流落街頭,所以就收養了牠。我與牠有緣,打算養牠至終老。』協加答道。    眾人又再躬身,異口同聲地說道:『尊上慈悲,是教民之福。』    協加嘴角一勾,給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客氣一番之後,他在各人的引領下走上了石階,    天已入黑,我猜這裏應該是胥虞山。他終歸要回到他該來的地方,這是他的世界,這裏有他的使命。協加沒有說話,一邊走一邊撫摸着我的頭,還有我脖子上的項鏈。我抬頭瞧着他,他的表情肅穆,緊抿着輪廓分明的雙脣,眼看着前方,一雙眸子空洞失色,沒了往日的神采。    一行人來到了山中的一處院落,進了院子,第一神使做了個『請』的手勢,讓協加先進大廳。    大廳內,燈火通明,正中及兩旁擺放着酸枝几椅。一個身穿啡金長袍的人背手而立,像在欣賞正中懸掛着的字畫。聽到我們進來的聲音,他才慢慢地轉過身來,微笑着向協加踱過來。此人正是殷王爺。    兩人見了禮,殷王爺首先說道:『尊上一路上辛苦了,本王已安排僕從為尊上打點好。』    『有勞王爺費心。』協加客氣地道謝。    二人一同走向大廳主座就坐,各神使見過王爺之後也在客席坐下,其餘人等在兩旁站立。    『尊上今晚在此歇息一宿,洗去俗塵,明日帝熙宮為尊上舉行登壇大典,尊上將正式接任成為法教第六世法王。』第一神使說道。    協加只是簡單地回答說:『知道了。』    『儀式所需的器物、人手是否已安排妥當?明日天*朝的欽差也會親臨。請確保儀式不要出甚麼差錯,以免落人話柄。』王爺關心地問道。    『請王爺放心,已安排妥當。』神使答道。    『應上世法王的祈願,尊上已在凡塵中歷練了十多年,身心俱感受到教民在塵世間所經歷的憂苦,對他們的生活有了深切的體會,尊上為教民謀福祉之心令本王欽佩。對廣大的教民來說,這也是帝君賜予他們的恩德。』王爺說罷,端起杯子啜了一口茶。    聽完王爺的話,我原來半瞇的眼睛突然瞪得老大,這個道理說得特別的堂皇。    神使們點着頭稱是。    協加嘴角一掀,回答說:『殷王爺過譽了。帝君授予的使命不敢忘,這也是我的本分。況且此次的歷練讓我增長了不少見識,也是帝君賜予我的機會。』    『尊上胸懷坦蕩,可敬可敬。』王爺笑着說。    我真想說,協加在塵世間的歷練是他的本意嗎?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法王的繼任人,原以為可以做個平凡人,與心上人雙宿雙棲,過平凡的日子。誰知,突然有人告訴他:你不是凡人,而是神。他這個神做得可真冤,之前在人世間的種種轉眼就成了過眼雲煙。    我在協加椅子旁佔了一點兒位置,聽他們認認真真、似是如非地說了一通客氣話,我有些悶懨懨,於是便打了個呵欠,大大方方地跳到地上溜達,然後蹲坐在門旁。    想不到我的這一番舉動引來了眾人的注目。    第一神使馬上給眾人解釋說:『這隻貓是尊上的。尊上見牠無父無母,生了憐憫之心,便收養了牠。』    說罷,大廳內又是一片讚頌之聲。    大家閒聊了一番,就準備散了。王爺留下六個下人給協加,四個隨從,兩個侍女,自己帶上其他人打道回府。    隨從在外面聽差,大廳內只有三人一貓,兩個侍女站在主座兩則,廳內頓時安靜得如死寂。    協加頹然地坐在主座上,呆呆地望着門口,不用裝門面的時候,他一臉的茫然完全暴露了他內心的憂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