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章 一切命运都是偶然,也是必然(1 / 2)我在东京斩断不死首页

雨下得更大了。

黑暗成为世界的主调,风吹斜的水雾,好似有某种巨大而恐怖的怪物在黑暗的天空下移动。

枯瘦的少年趴在地上,挣扎着在水洼里爬行。

他被扔了出来。

失败品是没有任何价值的。藤原龙马从来都不是一个重情的人,尽管是亲兄弟,但他自小就没有在这位哥哥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爱。

蜈蚣在他体内肆虐,将他的身躯吃得千疮百孔,却又不会死去。那来自伊邪娜美躯骸上的百足之虫为他带来了黄泉污秽之女神的祝福,即便将头砍掉,将心挖出放尽鲜血也能够继续活着。

这是不死。

他的身体再无常人所有的弱点,疾病、寿命、伤痕,一切会令常人死亡的事物都再无法将他送去黄泉。

但这不是他想要的不死,也不是那个老怪物能够接受的不死。

这种不死没办法把妹妹从成为“容器”的命运里解救出来

藤原拓也撑着身体在冰雨中站起,勉勉强强的光让他看清这里是一个堆垃圾的巷子,那股令人反胃的臭味连这样的大雨也没办法洗去。

他寻着光的方向走,他还没有失败,他还要回去证明自己可以作出没有副作用的不死灵药。

虽然如今只得到了劣化后的蟲附体,但是只有做出不死药,让藤原家那疯狂的计划终结

只有那样,妹妹才有救。

雨打在他身上,体温被匆匆流过的雨水带走,冰冷阴暗与潮湿的气氛令他体内之蟲感觉到舒适,连那种源自灵魂的令人发疯的痛苦都变淡了。他撑着墙壁,树枝似的四肢勉强支撑着这具竹竿一样的身体。

他从衣兜里取出一包血袋,藤原龙马竟然没有收走他身上的东西,可能这是哥哥对弟弟唯一的关心了吧。

藤原拓也张开嘴,咬破袋子,贪婪地吮吸着充满铁腥味的血。喝生血的味道并不好受,就像吃一大块鼻涕一样,那种黏糊糊却又填满口腔的感觉简直不是人能忍的。但他必须忍下去,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体内的蟲安分,减轻蟲吞噬身体的痛苦。

他如今的生命全靠这些丑陋的蜈蚣维持着,而蜈蚣则必须每隔三天用精血喂养。说实话,他现在只需喝血就能一直活下去,简直就像欧洲传说的吸血鬼一样。不过他不畏阳光,只是蟲会讨厌暖和干燥的环境,呆在那样的环境下会格外痛苦。

藤原拓也将手中的袋子丢掉,又抹了抹嘴。他忽然停住了,黑影遮住了巷口的光。

雷霆划过长空,照亮巷子的尽头。

“龙马!”

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带着滔天的足以淹没世界的恨意。

藤原龙马撑着伞,踩着泥水洼走了过来,丝毫不在意鞋子和裤脚被水浸湿,他张开双臂,一副要拥抱弟弟的模样。却被藤原拓也推开了。

“别这样,拓也。我可是来救你一命的。”

藤原龙马笑着将手搭在他肩上。

“”

“不比等大人让我杀了你,取走你体内的虫。”

藤原拓也颤抖了一下。那个跨越千年而来的名字由不得他不颤抖。

在日本耳熟能详的竹取物语中有这样一段描写:

传说天人令辉夜姬返回天上,便赐予她天之羽衣。辉夜姬临别之时给天皇留下一封信,用以答复天皇的情意。末了,在信中添加壶中不死之药,将交与钦差中将。

一个天人拿去送给中将,中将领受了。同时,这天人把天上的羽衣披在辉夜姬身上。辉夜姬一穿上这件羽衣,便不再想起老翁和悲哀等事。因为穿了这件羽衣能忘记一切忧患。辉夜姬立刻坐上飞车,约有一百个天人拉了这车子,就此升天去了。

中将率领一班人回到皇宫,把不能对天上人作战和不能挽留辉夜姬的情况详细奏明,并把不死之药的壶和辉夜姬的信一并呈上。天皇看了信,非常悲恸,从此饮食不进,废止歌舞管弦。

有一天,他召集公爵大臣,问他们:”哪一个山最接近天?“有人答道:”骏河国的山,离京都最近,而且最接近天。”

皇帝便写一首诗:

“不能再见辉夜姬,安用不死之灵药。”

他把这首诗放在辉夜姬送给他的不死之药的壶中,交给一个使者。这使者名叫月岩笠。

皇帝叫他拿了诗和壶走到骏河国的那个山的顶上去。并且吩咐他:到了顶上,把这首御著的诗和辉夜姬送给他的不死之药的壶一并烧毁。月岩笠奉了皇命,带领大队人马,登上山顶,依照吩咐办事。

从此之后,这个山就叫做“不死山”,即“富士山”。这山顶上吐出来的烟,直到现在还上升到云中,去往月亮的世界里。

但是不死之灵药并没有被毁去。

车持国的皇子以假蓬莱玉枝献给辉夜,却被后者识破之后,在物语里如此记述着他的结局:

车持皇子叹道:“我一生的耻辱,无过于此了。不但不能得到所爱的女子,而且被天下人耻笑。”他就独自一人逃到深山中去了。他的家臣们带了许多人四处找寻,终于影迹全无,大约已经死了。

不死的力量足以扭曲人心,他并没有死,而是设计夺取了不死药。

这位王子,就是藤原不比等。

可是不死的效力并非永恒,在诡秘的万古中即便是死亡本身亦会消逝。活到现在的他身体已经无比衰老了,尽管如此,时光却没能洗去不比等的灵魂,反而让它无比强大,也让它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

藤原拓也想起家里被两人称作“老头子”的人,那比如今的他还干枯瘦小的身体里住着怪物。

为不死而生的怪物。

他不敢反抗,莫说是他,即便是藤原龙马都不敢反抗。

千年来藤原家不是没有人反抗,但所有反抗的人都被投进了奈落,送去了黄泉不可知之处。

“不动手吗?”

嘶哑的嗓音响起,藤原拓也眼中亮起血红。

他打不过龙马,龙马也确实有办法能够杀死自己,即便杀不死,他也能带他回去。倘若落到那个老怪物手中,死可能还是最轻松的结局。

“我说了,我是来救你一命的。而且如果不是我把你丢出来,在家里你就已经死了。”

藤原龙马耸耸肩,语调轻佻。他忽然一掌拍在来不及反应的弟弟的胸口,明月一样的银光亮起,半个手腕都没入了那光芒之中。他手掌搅动一下,在那里放下了什么东西。

一股沁人心脾的力量从那里弥漫到四肢百骸,清冷之意直冲脑海,安抚着快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灵魂。

“你一直不想和它融合,我帮你一把。”

“”

“它和其他镜片不一样,你能感觉到的。”

他趴在藤原拓也耳边,声音轻得差点盖不过雨。

藤原拓也沉默了。

它确实和其他镜片不一样,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负面效果,特别是在藤原龙马这个八咫镜的主人面前,竟然没有如其他妖怪那样顶礼膜拜。

“我早就让你接受它,你却一直不信。哥哥很伤心啊,拓也。”

藤原龙马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在搞什么名堂?!

他是绝对不信这满嘴鬼话的家伙会突然良心发现,至于兄友弟悌,那更是无从谈起。

藤原龙马很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点点头。

“努力活下去吧,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