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幼清还是有些小聪明在的,知道云曜放她进来,只要举动不是太过激,一般不会妨碍两个女人之间的小摩擦。
她在凤翎跟前同云曜说这些话,实际上也还是在倔强的强调自己的地位和主权,虽说云曜一概没有回应便是了,但他也没帮着凤翎说话啊,徐幼清如是安慰自己。
这盒子里头装的原本就只是些胭脂首饰,凤翎虽然抬眸看徐幼清,却没打算阻止什么,她要是看上了,拿些走也好,反正自己是用不完这许多的。
但一个疯狂捻酸吃醋的女人的心理是难以捉摸的,凤翎还有些维持着自己上一世身份的习惯,下意识脱口便要带着赏的意味同徐幼清讲你拿些去用吧,好在徐幼清怒气升得更快一些,抢在凤翎开口以前,一句话就把凤翎敲醒了。
“这些是大人给你买的?!”徐幼清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刻薄,“你要真缺什么东西,你告诉刘叔就是了,后宅如今不是你在管了么?这点小事你还能没办法?再不济,我不也给了你簪子么?方才来挨个儿跟我们训话的时候,你不挺神气的么?这会儿你倒是装得楚楚可怜的来哄骗着大人带你出去了,真行啊,令羽,你真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你是什么骄矜贵女,敢这般心安理得站在大人身侧?”
凤翎抿紧嘴唇,心坎最敏感的痛处,被徐幼清一句话扎得更疼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骄矜贵女么?
你只是一个奴婢。
每个字,都是现状的陈述。
凤翎原本还觉得,自己在后厨房那些天已经把自己的身份转换得很不错了。
她承认并接受了自己是一个奴婢的事实。
上一世养尊处优的习惯,在芸娘的藤条挥动下,改得迅速而隐忍。
因为不必再佯装稳重和冷漠,潜藏在心底里的那些被压抑的天性冒了头,凤翎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过得更随心一些,很多时候不必绷紧了神经去思考所有的事情。
也因为如此,犯下了很多细微的过错,也暴露了很多问题。
没有了掌权长公主的身份支撑,没有了巨大权力的把控,很多事情完全脱离她的控制,且仅凭她如今的身份,即便心中有千万种念头闪过,却一样也没有办法实施,甚至……无法言说。
很多时候,凤翎都不太想跟徐幼清争执什么,但转念想想,她觉得和徐幼清的争执是可笑无谓的事,又何尝不是出于对上一世身份的习惯,下意识地轻蔑想法呢。
对于徐幼清来说,这些就是她的全部,她真的有在非常认真的看待这些小事。
那对于自己来说,她真的有完全的认同和融入自己的身份么?
其实是没有的。
凤翎知道,哪怕重新来过,哪怕时间流逝,哪怕世人遗忘,她带着记忆,她就永远是禁锢在皇宫里的那个凤翎。
她的一切牵挂和羁绊,都缠绕着她十八岁的岁月和光阴,都捆绑着一切曾经熟识的过往和故人。
她再如何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她是令羽,不是凤翎,她是全新的身份,不再是长公主,这些……都只不过是逃避罢了。
她的过去和未来,都维系在这缕幽魂之上。
是永远挣脱不了的宿命和诅咒。
所以她才会那样抗拒云曜将她装扮成凤翎的模样,所以她才会那般恐惧去触碰曾熟悉的人心中是如何看待怀念已逝的自己的。
她怕物是人非,不仅仅是这缺失的十年,她更怕的是,十年前的某个夜晚,她仰望过的月光,早已不是与她朗朗相照过的那颗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