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承衍口口声声说,柳若幸是一个疯子,从十年前凤翎死在她眼前的那一刻开始,便是一个满心仇恨的疯子了。
他从不相信凤翎的死是积劳成疾,而云曜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和柳若幸一样,也不相信。
只不过柳若幸在当时那个瞬间便坚定的选择了他自己的路并为之付诸了行动,而那时候的云曜没有选择,等到他真正能选择的时候,选择了另一条路来走罢了。
方承衍看他的目光没有丝毫暖意,哪怕凤翎还在的时候,他曾那样温柔且和煦的照耀过云曜,此时此刻,他们也只是彼此针锋相对的势力而已了。
长大以后,拥有了一些什么,就注定了会失去一些什么,云曜看得开,对这样的目光早已经不在意,他微微撇眉,沉声道:“钦天令赶着过来跟我说这些,想必是心意已决了,既然心意已决,又何必过来说明呢?步摇已经送走了?”
方承衍勾起一丝轻笑,没有回答云曜的话,反问道:“我听说,你突然带了个姑娘在身边?”
云曜眯眼。
“我还以为你眼高于顶,非公主郡主看不上呢,这么多年了,最终留了个小丫头在你身边,想来应该是非常喜欢了。”方承衍讥讽他,语气里明显带着不满,“听说,长得像她?”
云曜一瞬间收回视线,被方承衍的笑意蛰得有些疼。
他领兵从北边境一路回来后的那段时间里,方承衍对他其实是淡淡的,谈不上可怜同情他什么,更没有对他伸出过援手,云曜对此也不在意,他有自己的目的要去完成,刚成型的权势还不稳固,那时候在皇城里也走得很艰难,但经历了无数次的生死,再艰难的境地对他来说也不过是绝处逢生。
云曜自以为,自己把太多的心思藏得异常的深刻了,可有些东西,并不是自以为完美,就能够没有蛛丝马迹的,铁了心要在他身上破几个洞的人,不会放过一丁点的契机。
很快,皇城里就多了许多不堪的传闻,广泛流传于权贵之间,像是一夜之间散播开来的瘟疫一样,迅速地,变成了振聋发聩的声音。
他变成了凤翎身边别有居心之人,变成了一个费尽心思长大后,想要侍奉凤翎左右的男人。
他还念着自己父亲的仇。
还流淌着叛国臣子的血。
想要谋取凤翎的信任,以利自己的私欲。
哪怕变成面首也在所不惜。
而凤翎贪图美色,那样护着一个罪臣之子,难道就真的没有私心,真的是清心寡欲的长公主了么?
各有所求,狼狈为奸罢了。
那些声音,就是这样说的。
凤翎对他温暖的善意,恳切的教导,在他们的眼里,全都变成了肮脏的东西。
以贪恋容色而散播谣言,每个人好像都信了,津津有味的谈论着,却不是因为证据确凿,只是因为凤翎埋进了地底,执掌重权的长公主再不能堵住他们的嘴,他们不再感到恐惧,便只有肆无忌惮的笑意。
那年的小皇帝,才刚刚十六。
傀儡一般,坐在殿上落泪。
他说,我阿姐坦坦荡荡,你们谁再污蔑于她,朕就杀了你们。
小皇帝的威胁像是拳头落在棉花之上,被消减得近乎无力,与他挂在脸颊的泪水一样,伤不了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