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宇珹唇边弧度愈发往上勾季澜心中也正拉扯不断。与鸡汤天人交战之既,门扉蓦地被敲响三声。
季澜发觉自己居然从敲门方式便能知道来者是谁。
快速敲三声的,通常是安爻。稳定慢速两声则是安赐。
还未进门便大呼小叫蹦达的,肯定是自己徒儿。
果不其然,门扇拉开后便是右护法的身影,安爻简单朝屋内二人颔首脸色些微严肃明显有事要向夜宇珹禀报。
季澜探头望了下外边,此刻天色已散出淡淡余晖,晚霞渐显。
夜宇珹离开时,顺带以掌风带上门扉。
砰的一声响亮地在房间回荡三圈。
季澜:“”
想把房弄塌就说。
对方掌力之大说不定这小院的房梁没两日就被震塌毕竟半蝶教不比夜焰宫奢华墙柱都是一般砖瓦还貌似年久。
可夜宇珹身上开挂值超标,即使房子全塌了,想必也是房里唯一毫发无损的那个反之随便掉落的一块木板约莫都能砸到自己。
唉。
所谓人生输家不过如此。b的过程充斥着各种朴实无华与淡淡悲哀。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季澜才终于收拾住心神,打算先着手引子一事,顺带将心中盘算付诸实行。
另一间客房内。
何凉凉正靠坐在榻上,身旁安赐拿了碗白粥正一匙一匙的喂进。
可才喂不过一两口,只见榻上人眉头紧皱,貌似想忍着那味道吞进,却仍是受不了的呕出,呛咳的连话都无法好好说,眼角全是红的。
白日里与安爻吵架的活力早已消失殆尽。
安赐见对方这般痛苦,眉心不禁紧紧蹙拢,掌心拍着他后背顺气,道:“别喝粥了,喝清水吧,这般吃了又吐反而难受。”
何凉凉擦擦嘴,艰难的点了点头。
昨晚开始,他连喝白粥都发苦了。
就在安赐起身倒水时,季澜正好跨步进房。
他接过对方手中瓷杯,喂了何凉凉几口,说道:“凉凉,倘若真的吃不进粥,就喝些清淡的液体,至少食物别在口中待太久。”
他方才刚靠近门口,便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呕吐声,心底皆是不忍。
何凉凉喝进半杯清茶,抹了抹方才呛出的眼泪,说道:“谢谢师父。”
季澜望着他有些泛白的脸色,知他心底焦急,身体已数天吃不进东西,有些瘦下,即担忧的摸了下他的头。
安赐在旁,望着床面清瘦身影,眼眸中全是心疼。
可也罕见地带了些焦躁愤怒,对于藏在暗处的下毒者,至今仍是束手无策。
何凉凉喝了整整一杯清茶后,道:“半蝶教弟子的症状也越来越多了吗?”
季澜:“嗯,只是口中发苦这东西,似乎只有我们师徒俩才有。”
可视力受损这一点,则是何凉凉单独发作,且特别严重。
何凉凉眼眸大睁,对不上焦的视线努力想瞥向季澜,却是往床尾的安赐看去,“师父可知为何如此?”
安赐一面将何凉凉的被角拉紧,直接说道:“约莫是因他们教上全为女子,与男子身上的毒相不尽相同。”
季澜跟着点头。据他猜想,应是如此。
何凉凉表情仍是沮丧,即将完全失明的不安,让人恐惧自心底迸发。
安赐见床上人心情不佳又失去活力,便朝季澜说:“仙尊,还是我先去灶房看看,有什么是知雪能吃的,至少能补下身子。”
季澜:“也许有些药草能减缓视力退化,这雪髯城中的特有草药不少,灶房能随手拾来一大把。”
床上少年勉强打起精神,加入话题道:“有那些能治眼睛呢?”
倘若有用处,即便再苦,他都愿意一试。
安赐应首:“此城土壤特别,种植花草极为方便,一年四季皆能种植不同品种,可所有花草里头,最珍贵的便为髯松子,果实味道特别,且其余地方的气候皆无法种成,只能生长于雪髯城内,故也以此城的字做为命名。”
髯松子口感酸甜,可上回何凉凉不过吃了一颗就大声喊苦,如今连髯松子泡的热茶也喝不进。
何凉凉听安赐说的详细,好奇道:“这果实的实际味道不知如何,居然如此珍贵,倘若我身体好了,肯定要吃上整整一袋。”
季澜含笑道:“到时候师父替你准备一大袋,看要泡茶或者入菜都可以,让你吃个尽兴。”
何凉凉听闻这番话,不禁露出开心神情。
在他过去十几年的印象里,师父便是如亲人般的存在,只是对方虽不吝啬地教导他,却从未与他谈笑闲聊,更遑论闲话家常。这般寻常百姓才能感受的温暖,让他心头顿时涌上整片温暖,眼眶不禁发红。
季澜约莫明白眼前少年的心思,毕竟原主就是个莫得感情的冰雕,人身安全上虽然会护着徒弟,却永远无法做出亲近之举。
何凉凉心情顿时开阔许多,又道:“那半蝶教中岂不是所有菜色都能随意添加髯松子?既然是特产,应该极好取得,也许教中随便一棵大树上抓一把就有。”
安赐见床上人终于展颜浅笑,眉间聚集的沉重这才稍稍卸下,跟着说道:“髯松子在这城里确实四处可见,只不过半蝶教中并未种植,要取得的话还得到教外一趟。”
何凉凉有些疑惑:“为何如此麻烦?半蝶教扎根雪髯城有百年之久,这东西既是城中特有物,不是也能算上半蝶教的标志之一吗?”
“照理说,应当要如此。”季澜应首附和,附和随口说道:“可听闻八代掌门向来讨厌髯松子,不只不准灶房用此果实入菜,更不能入茶水。以往半蝶教应是有种植几株,后来全被移除了,如今药房里的髯松子果实,约莫是医堂额外买回来,为了配置药方用的。”
何凉凉露出吃惊,道:“海吟吟身为掌门,居然讨厌髯松子?果然,不是多人喜吃的,便是所有人都爱吃。”
季澜笑着点点头,朝安赐道:“你待会儿要去灶房拿膳点给凉凉吗?”
安赐颔首:“灶房东西多,挑挑拣拣后或许还有些东西能泡茶饮用。”
季澜却道:“可教上药材众多,就怕全混在一起了,煮久了味道重,凉凉喝不进,还是另外去城中抓些无味无色的淡药吧,拿回来泡水便成。”
这番话不难听出季澜对徒儿的关爱,何凉凉欣喜的情绪全写在脸上。
安赐见状,脸色更佳好转了些:“还是仙尊考虑周到,我等等就去。”
季澜像想起什么事般,用稀松平常的口吻道:“只是掌门分明厌吃髯松子,除了药房配药以外,这半蝶教上下全都小心翼翼的不让髯松子出现,为何近几日的膳食中又会有此物入菜?”
譬如他第一天晚膳喝的那锅鸡盅。约莫六碗,全于肚内。
令他十分后悔。
何凉凉偏头思考了一小会儿,说道:“约莫是掌门不在教中,灶房师傅为满足弟子们的口舌,便偷偷买了一大袋,且当时我见全教上下皆吃的欢快,或许众人都怀念这味道许久,趁着掌门不在,赶紧多吃点。”
季澜:“这灶房的人如此敢当?听闻海吟吟处事雷厉风行,这般自作主张的弟子怕是要等着受罚了。”
何凉凉听季澜故作严肃的声调,忍不住绽笑出声。
倒是床边安赐,眉心迅速拢起,目光猛然望向眼前仙尊。神情似乎悟通什么,背脊挺的极直,一面听师徒俩谈聊,手指逐渐紧握成拳。
半刻钟后。
季澜这才结束谈话,离开何凉凉房间。踏至廊上时,心头关于引子一事已稍稍放下。
关于海吟吟与原主的谈话,如今他无法告知任何人,再者,他被封了灵,也办不了太多事,倘若想以一己之力得取解药,不慎引起海吟吟防心,解药只会更难拿到。
百思之下,只能做出如此牵引,且安赐是聪明人,点了即通。
依照对方办事效率,应是很快会有动作。
季澜仰头叹了口气。
唉。他这读书人,简直不要太劳碌。
不只内忧外患,还得偶尔发挥布局的技能。
于是这日,直至晚膳过后,夜焰宫几人全都销声匿迹,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季澜在教中四处晃了下,发觉大多数弟子仍挤在医堂中治疗,且毒相越来越严重。
只能期盼安赐那头进度快点。他已将引子给出,剩下应是很容易顺藤摸瓜,相信夜焰宫的办事效率肯定出众。
当日半夜,季澜又做了个梦。
这次他仍是站在同一片翠绿山谷中。
底下草地有不少蝉儿,皆在叶群间跳跃,虫声唧唧。
他唇边微扬,专注望着那几抹弹跃的小小身影,顶天白云如棉团般朦胧,飘于湛蓝画布。
季澜下意识地朝上回某人所在的地方望去,发觉那儿空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无。于是心情顿时放松,甚至思考着是否直接躺席于草地,就地睡个小觉。
正当他落坐与草面,白袍衣摆散在浓淡青绿上,天上却忽地压来一整片的阴影,季澜连忙抬眸,发觉是一大面火焰般的翅膀,遮住了天际。那无边无际宛若火海的赤羽,将他硬生生给看愣。
是、是凤凰!
季澜震惊的双眸大睁。只见那硕大的鸟头忽地往他这方向瞥来,鸟眼视线锋利,硬如钢铁的鸟喙一个开阖,一大团火球便直直冲出。在他不远处的草地上直接燃起一片火海,季澜惊的不断往后退步,想奔出火焰范围,可那烧起的阵阵浓烟已是阵阵呛喉,弄得他呼吸不过。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季澜终于惊醒于床榻。并惊骇的发现,自己居然是真的在咳!且室内已进了不少黑烟,全是从窗角边条与门扇缝隙飘进。
季澜心底一诧。
外头起火了!?
头一偏,床侧位置又是空荡荡。
魔头呢?
季澜赶紧下榻,急促地拉过桌边外袍,胡乱套上。眼前扩散的淡淡黑雾,仿佛慑人心魂的鬼爪,往室内各个角落袭来。
半蝶教灶房的位置分明离小院这么远,难不成有人半夜躲在他房外吃烤串,火忘了踩熄?
他捂着口鼻,试图叫唤几声。
可此处是夜焰宫主人下榻的地方,大弟子当时特意选了间最远最幽静的客房,连安赐安爻的房间都与他们隔了几条廊,故其余弟子的居所更是远的不用说,就怕打扰到魔尊仙尊的作息。
季澜被室内节节升高的温度与浓烟弄得满心惊惧,试图搬开窗棱从窗户跃出,可窗子却从外头被堵住了,手指刚碰到窗格便被烫的有些怔愣,那木头已被窗外的火焰晕染极烫,他转而靠近墙面,可才一站近,便能感受到墙边的高温。
四周全是炎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