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呼啦啦地吹着,地上的落雪被风吹着卷到了半空中,然后又落到了地面上,此地偏僻,就连悬泉置都少有人来,屋舍早已年久失修,屋顶上的瓦片摇摇欲坠,这寒风要是再猛烈一点感觉屋子都要被吹倒了。
“咳咳咳。”苏知玺捂着嘴轻咳了几声。
傅九襄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将他严严实实地裹住了,“回屋吧,好生歇息,明早还要早起赶路。”
“小王爷,”苏知玺费力地扯了扯大氅,下巴尖露了出来,“今日你探路,前方可有何不妥?”
“没看出来,如今暴雪不停,路上根本没有赶路的行人,我想找个人问话都找不着。”傅九襄搓了搓手,哈了口热气,“不过太安静了,安静的有些不寻常。”
“后日朝中赈灾的银子会跟上车队,想来陛下心中已经有数了,要不然不会亲自批下赈灾银两,幽都大抵已经是天灾人祸,希望咱们这一趟能够亡羊补牢。”
苏知玺状似无意地问了句:“朝中至今无人提起幽都雪灾一事?”
傅九襄冷笑,“他们怎么敢提!”
“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是嫌日子不够舒坦还是底下送上来的炭敬不够多?等他们想起民间百姓,只怕幽都都要成地狱了。”
无论傅九襄平日里有多纨绔浪荡,但他那顽固不羁的皮囊下却是一声傲骨,荣华富贵谁不喜欢?追名逐利谁不热衷?
非他不会,乃他不屑,亦他不愿!
北疆玉面修罗,八城百姓敬爱的北疆战神,靠的可不是他在北疆作威作福,而是马背上不畏生死抵御外敌保家卫国!
翌日是个好天气,一夜无雪,万里无云。
马道上的积雪消融了大半,马匹脚程也能加快些许,那天明亮开阔,空气中的凉意少了分刺骨,反而沁人心脾。
苏知玺昨夜睡得不好,但晨起后见着如此亮堂的天色,整个人都精神了,他站在马车下,等着松童搬行李。
傅九襄牵着山鬼,慢悠悠地走到了苏知玺身边,山鬼脖子上的铃铛还挂着,清脆的铃铛声在晨间的悬泉置格外悦耳。
“小王爷安好啊。”苏知玺嘴角戳着笑,脖子上的狐裘将他裹得严实,只露出了一双琉璃似的眼珠子。
苏知玺虽然精神不错,但眼底的乌青骗不了人,他的面色一向苍白,今日看上去更是平添了几分消瘦,傅九襄在他身边驻足,“没睡好?”
“没呢,我这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初次出烛都,哪儿哪儿都觉得有趣,便睡得有些晚。”
“这就觉得有趣了?什么时候本王带大公子去北疆,那大公子不是得乐得以身相许了?”傅九襄微微躬身,同苏知玺平视,神情戏谑。
苏知玺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悬泉置院子里头就传来了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三殿下。”傅九襄做着口型,神情颇为不耐。
里头傅乾毓正在骂个不停,“什么破地方,那窗户就像纸糊似的,大半夜冷风都灌进本王被窝了,真是晦气,这种悬泉置早该拆了才对!”
“殿下息怒,咱们该启程了。”
“启程,启程,启程!我早饭都没用你就在这里催,催命嘛!”
傅乾毓作为堂堂皇子,有时的行事作风苏知玺都觉得配不上他这身份,实在过于粗鄙,毫无皇家子弟的大气。
“就三殿下这般脾性,若是当了太子,南邑也就该亡了。”傅九襄听了半晌,突然贴在苏知玺耳边低声说道。
“小王爷慎言。”
“得了吧,我瞧着大公子那神色,指不定想的比我还过分。”傅九襄努了努嘴,又嘀咕了一句:“五殿下其实也不过如此,才敢秉性算不得上乘。”
这番话搁谁听了,回头就能参傅九襄一本大逆不道。
“小王爷就仗着我官阶不够入不得金銮殿,没法在陛下跟前参你,可劲说吧。”苏知玺斜睨了傅九襄一眼,神色平淡。
院子里头叫骂声不断,傅九襄听的头大,他翻身上马,稳当地坐在了山鬼背上。
晨光下,傅九襄能够清晰地看到苏知玺脸上的每一根绒毛,他伸手碰了碰苏知玺的脸,宛若婴儿般嫩滑的脸颊让他舍不得离开。
苏知玺锦绣华袍,宛若一朵人间富贵花。
“大公子,上马吗?”傅九襄那只常年握着弯刀握着马鞭布满了茧子的手摊在了苏知玺跟前,等着他伸手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