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傅九襄这话让青山也是万般愤慨,他单膝跪地,抿唇神情坚毅。
傅九襄同苏知玺沿着廊下走远了,青山仍旧跪在地上,苏知玺回头看了一眼低垂着头的身影。
“让他跪着吧,同袍亡魂至今无法安息,这是从北疆沙场上下来的人的耻辱。”
“阿野,”苏知玺停下来叫住了傅九襄,他抬手替他挂好了腰间的水鬼刀,“这不是耻辱,北疆死去的每一位将士都不会认为这是耻辱。”
“你们是南邑的骄傲。”
傅九襄怔怔地望着苏知玺,他别过头,没让苏知玺瞧见他发湿的眼眶。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自十五离都,参军上战场,这些年来死了多少兄弟,黑骑军跟着我年年同蛮族征战,我们若是怕死,我们的头颅早就没在了蛮族人的弯刀之下!雀奴,我们若是怕死,蛮族人的铁蹄早就踏过北疆八城了!”
“我们能死,做将士的怎么能怕死!但我们要死得其所!我们在前线上阵杀敌,他们在幽都倒卖军粮,将士们连饭都吃不饱,我们这是在给蛮族人送命!”
“北疆军粮一案若是查清了,陛下定会给将士们一个交代。”苏知玺抬手想拍一拍傅九襄的肩膀,但在看到他发红的眼眶后,手又垂了下来作罢。
入夜后,谢允套了几架马车,带着傅九襄一行人去往了闵秋的府邸。
比起奢华大气的太守府,这位常年隐于众人之后的刺史大人倒是显得低调了几分,毕竟是中央外派下来的官员,若是过于招摇难免惹人争议。
闵秋同谢允一般,皆四十出头,不过比起谢允见面三分笑的油滑,闵秋此人看上去则干练精明多了,老辣的目光扫过众人,硬生生让站在前头的傅乾毓傅乾辉二人心生敬畏。
“三殿下,五殿下远道而来,一路辛苦。”闵秋领着众人进了此时府,寒冬腊月,府里头黢黑一片,幽静的长廊中连盏灯笼都没挂,往来下人步子极轻,庭院森森,尽显寂寥。
“闵大人这座刺史府,比起谢大人家倒是差了那么几分啊。”傅九襄走在后头,慢悠悠地说道。
“闵某不喜俗物,府中陈设入不得两位殿下以及定北王的眼。”
“本王倒是好奇了,既然闵大人无心俗物,那您居于这苦寒之地迟迟没有回都是为何缘故呢?”
闵秋遥遥望了一眼傅九襄,他不咸不淡地说道:“不知在下做了何事,引得定北王心生不悦言辞间尽是挑衅,若王爷有何不快还请畅所欲言,下官也好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闵大人好得很,怎么有不对的地方。”傅九襄双手抱拳,站在了一侧,“本王只是沿途见到逃难的流民饥寒交迫,又想到咱们幽都是有名的天下粮仓,闵大人,幽都冬日难熬,往年都有开粮仓赈灾民的惯例,今年怎的还没听见动静呢?”
“烛都还没旨意,我们地方官员怎敢私自开启粮仓。”闵秋微微一笑。
“这样啊……”傅九襄对上闵秋的视线,沉声道:“本王今日来,便是带了陛下的旨意,幽都太守谢允、刺史闵秋择日开启幽都粮仓,接济流民!”
“九哥!”
“傅九襄!”
傅乾辉傅乾毓齐齐看向傅九襄,“闭嘴!”傅九襄瞥了两人一眼,不怒自威。
“敢问定北王,陛下何时下的旨意?”
傅九襄挑眉,“本王从烛都来,你说我何时领的旨意?”
傅九襄沉脸唬人的架势实在是过于真实,傅乾辉还想说些什么,被苏知玺拉住了:“定北王心中自有打算,五殿下稍安勿躁。”
“九哥这是在假传圣旨啊!父王根本没下过开仓赈灾的旨意!”傅乾辉急得跳脚。
“五殿下,您要相信定北王,这一趟您也见着了幽都百姓处于何等水深火热的境地,无论您与三殿下之间如何斗法陛下都不会看在眼里,但若是有益于这天下万名的事,陛下看的可是比谁都清楚呐。”
傅乾辉被劝的冷静了下来,他喃喃反问道:“九哥此举当真不会惹得父王生气?”
“殿下放心,定北王心中有数。”
苏知玺安抚住了傅乾辉,那边傅乾毓见苏知玺与他那五弟窃窃私语,心中想着苏家与傅乾辉一贯亲厚,且这一路过来苏知玺与傅九襄之间的关系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此刻细想尽是诡异之处。
只怕眼下傅九襄想做什么,苏知玺与傅乾毓都只晓得一清二楚,唯独他被蒙在了鼓里,想透了这一点,傅乾毓也索性以不变应万变,冷眼瞧着傅九襄在闵秋谢允跟前说着陛下下令开仓救济灾民的旨意,他倒是要看看,傅九襄这葫芦里头究竟卖得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