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桓泽摇头啧啧两声,伸手在她脸上轻拍两下,力道不大,指腹带着留恋,才眉眼舒笑的下了决断。
“孤是个心善的。当年,世人都说你爹是未来的文坛泰斗,你便不能辜负了你爹的英明。这样吧,即日起,你调职东暖阁,伺候笔墨的同时,也得着机会,多念念书,把忘了的好好给拾起来。”
望着太子爷远去的背影,跟在他身后的彭公公,手里的拂尘跃跃起舞。
清荷瘫坐在自己的腿上,心里比那拂尘都要忐忑。
没多久的功夫,就有掌事姑姑过来领她。
在东暖阁伺候的任,是当上差,不在西廊子外面的下所居住。
独居的一间小屋,虽说是四五个人公用一个院子,但原先那几个屋子里面都是中宫拨来的人。
前些日子被彭总管支了回去,眼巴前儿还没添补上来呢。
宽敞的小院子,拢共只有清荷和掌事姑姑两个人住。
清荷又是要在主子跟前伺候的有头脸的人,那掌事姑姑也不用她伺候,不光心善的给她讲了东宫的规矩,又送了一碗驱寒的药,方掩门出去。
清荷一觉睡到的天光发亮,梳洗好了才垂首进入东暖阁。
打扫的宫人寅时就已规整好一切,早朝未下,太子爷还没过来。
屋内燃着熏香,水钟里的擒纵器滴答滴答的作响,窗外的暖风夹杂着院子里花香,习习的吹了进来,令人昏昏欲睡。
许是那驱寒的药里面有催眠的功效,清荷虚依着墙角的一尊羊首琉璃宫灯,闭目偷眠。
半梦半醒间,仿佛看到了面前有张令人熟悉的脸。
眉目疏朗,高挺的鼻峰是她喜欢的英俊模样,好看到让人挪不开眼,只可惜,这脸长在了一个变态身上。
梦中,清荷伸手朝那人脸颊上捏去,嘴里念念有词:“你这个变态!”
手上的触感,如此真实,温热。
清荷闭上眼睛,再睁眼去看。
原本面无表情的太子爷,一张好看的脸庞在她手下被扯得变形,却挂着一丝甜腻的笑意。
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丫头!你敢骂孤是个变态?”
……
今日,来东暖阁禀事的众人,都见到过一个立在墙侧的小宫女。
身量娇小,模样甚是清秀,楚楚可怜的站在大太阳地里。
还不忘双手自捏着脸颊,嘴里不住的朗声念叨着:“我是个变态。我是个变态。我是个变态……”
语气之虔诚,态度之恭敬。
让人不得不生疑,莫非是入了什么魔教?
诚心奉道的户部老尚书,在呈递了文书以后,专门拐至她的面前,低声念咒。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老尚书做法念了两遍,还拿随身的朱砂在小宫女的额头中央,画了个镇魔的红界。
秦桓泽忙正忙着手头的事情,听到外面的动静越渐越小。
让彭嘉福出去看看,回来说,小宫女正在外面哽咽的喘不上气呢。
把人唤进屋内。
只见那漂亮的小脸蛋儿上,红的白的不知道涂了些什么。捏在脸上的手,里外蹭的都是朱砂,衣袖襦裙也斑斑点点的脏了一片。
小宫女边哭边呜呜咽咽的,仍不忘了念叨:“我是个变态……”
秦桓泽正端着茶盏吃茶,歇歇脑,一抬头,笑的忍俊不禁,茶水不偏不倚的正喷在了小宫女的脸上。
红的白的被水渍打湿,汇成小河,滴滴答答的落在那身脏兮兮的宫装上。
饶是清荷在宫里做了三年的下房宫女,骨子里那寖浸了多年的廉耻也让她忍不下来。
她贝齿咬唇,眉间皱出了个川字。
“呜……哇”一声长腔,跪在地上就哭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秦桓泽坐在椅子上扺掌大笑,泪花都出来了,指着清荷好半天说不出话。
彭嘉福在一旁也撇过脸,肩膀耸如小鸡啄米。
秦桓泽笑够了,才想起让掌事嬷嬷把人领下去梳洗。
清荷换上干净的衣裳,收拾妥当,想起来方才的失仪,耷怂着脑袋,进来谢罪。
看到太子爷,她忍不住打了个哭嗝,委屈的伸手捏脸,跪在地上,别扭的磕头行礼。
“奴婢……嗝……罪该万死……”
秦桓泽从书案上抬头,面色如常,眼底的笑意却将好心情泄露的一清二楚。
他忍着笑,煞有介事的说道:“是该万死。诋辱主子,非但不知诚心悔改,还做丑装扮,扰乱东宫秩序。”
清荷低着脑袋,又看不到他的表情,闻听此言,心下发凉,把喉边的泪水咽下,憋屈的小声替自己辩解:“都是苏大人……”
“嗯——?”
“奴婢该死,求主子恕罪,饶了奴婢这次吧。”
看她态度软下来了,秦桓泽更是心情大好:“孤最看不得你这样身残志坚的可怜人掉眼泪了。”
“嗯?”清荷一头雾水,又不敢抬头去看。
秦桓泽伸手,在她脑袋上爱抚两下,“你眼睛不好,没认出主子,孤也不怪你。”
“啊?”清荷张嘴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