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止陌很快就为这片刻的失神而感到恼怒。
他在女人堆里长大,被脂粉味儿给熏陶了最初的五年。
雨夜里雷声很大,断断续续地打在宫殿外的树梢上,张牙舞爪的树枝重重叠叠地放出奇形怪状的鬼影。
有侍女穿着宫鞋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地飘荡过来,叮叮咚咚的,一下一下地击打在温止陌的后脑勺上。
他穿着质地轻柔的里衣,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诺大的宫殿就只有他一人,寒气阴森森地直钻入他心底。
温止陌悄悄地走出寝殿,脚步轻盈地像御膳房那只馋嘴的黑猫。
黑发乖顺地垂在他的肩头,在走动间碍事地抓挠着他的脸,他却没发出过一丝声音。
只是鼻尖呼出的小小白气,虚弱着发出无声的惊惶。
温止陌趴在门缝里瞧,小小的身子只够得着一双华贵的靴子,镶嵌着金边,这是一双男人的鞋。
精美华贵的衣裳,层层叠叠地将这双鞋给挡住了,像是百花中的一小点花蕊。
他最熟悉的那个女人的身子,正无声地颤抖着,剪裁细致的衣衫被剥去了。
白日里她还把它穿在身上,含笑的面庞如同一朵怯生生的粉莲。
宫里的人,一生下来就不会大声说话。
殿内缄默得可怕,空气都沉甸甸的,一个巨大的包袱在店内慢慢打开,血色蔓延。
那女人紧闭着嘴,身上的肉皮随着刷子一下一下地少去,淡粉的嘴唇渐渐变得雪白,像一只没了皮的兔子。
温止陌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颤抖的身子慢慢变得坚定。
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第二日的集市上了。
每逢五日,皇城就会有盛大的集市,异域来的商人,都会在这里售卖他们的宝物。
袒露着雪白胳膊的女人,手臂上带着艳红的珊瑚镯子,跳起舞来叮当作响,身上散发着一股厚重的香味。
前夜大殿内浓重的香气,与血腥味交织在一起,倒映出女人那毫无血色的脸,空洞得一无所有的眼珠。
温止陌用力打掉了阮清和的手,清脆的声音在长廊里响起遥远的回声。
阮清和的手僵了一僵,泛着清光的手背上,头一回有了火辣辣的红印子。
九重天上的众仙们,还从没有对她使过这样不优雅的招数。
阮清和不得不承认,就连在这个时候,温止陌都显得那样与众不同。
“我不喜欢和女人接触。”
温止陌背过身去,匆匆丢了这么一句解释的话。
他不肯让阮清和看见他的脸色,有一种恼羞成怒的意味。
阮清和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地跟在温止陌的身后。
她向来不喜欢忍让,却又不得不暂且忍耐。
就冲着温止陌的那一点特殊,她多给他一点宽恕,似乎也不算什么。
阮清和是恩怨分明的,不肯多欠别人半分,也不希望别人亏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