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中旬寒假伊始,谢宝南买了一本同传速记符号。她是真的下定决心,日后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同传。
每天早晨起床她先听半小时的新闻,然后就坐在书桌前,练习速记。
她并没有完全按照书上的速记符号,有时也会加入自己的创新。
比如零和博弈是阿拉伯数字零加一道波浪线,代表音译的“零”与“河”同比增长是凵加一个向上的箭头环比增长是一个圆圈加向上的箭头。
有时黄敏端着一大盘切好的水果进来时看见谢宝南写的符号还以为她在抄什么经书。甚至还一本正经地同谢振淮说,女儿可能是信佛了。
谢振淮:“”
等寒假过去,谢宝南已经熟练掌握了一整套独属于自己的速记方法。
开学后,孙倩某天无意看到,忍不住问:“宝南姐,你这写的什么天书啊?”
谢宝南忍俊不禁解释:“我在练习口译速记呢。”
孙倩连连感叹“牛逼”,又问:“大三选方向,你是不是会选口译?”
谢宝南点头,“你呢?”
孙倩唉声叹气:“我哪个都不想选,有没有直接毕业的方法?”
四月初,春暖花开谢宝南为沈曼的淘宝店拍摄了一套春装汉服。
最近这一年除了沈曼的淘宝店之外她已经不再接其他的拍摄单子。她太忙了要上课,要学习,要翻译兼职到底是分身乏术。
沈曼的淘宝店如今已打开了局面,每个月的订单流水都有十几万。工作室扩大到十几人的团队,光是客服就有五个。
她在郊区租了一间大仓库,专门存放货物。每天车辆进进出出,生意非常红火。
生意明明这样好,沈曼手头却没有变得宽裕。
谢宝南仔细询问缘由后才知道,赵老板的工厂要扩大规模,沈曼把所有积蓄都投了进去。
谢宝南诧异:“所有积蓄都投进去了?”
沈曼摊手,“扩大生产规模不是说说的。要租厂房,要买设备,要招工人,需要很大一笔钱的。不过你放心,今年肯定能赚回来。”
自从沈曼和赵老板在一起后,谢宝南从未见过赵老板。她对赵老板的了解,也仅来自沈曼。
这笔钱不是个小数目,如果出了状况,沈曼现金流断了,恐怕淘宝店都开不下去。
谢宝南隐隐有些担心,试探性地问:“曼曼,要不别把身家都投进去。投资总会有风险,我们慢慢来,不要孤注一掷。”
“现在拿不回来了,厂房设备都下单了。”
谢宝南又问:“那你这是属于入股,还是借钱给赵老板?”
沈曼漫不经心地说:“分那么清做什么?他的不就是我的吗?”顿了顿,她握住谢宝南的手,安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人这一生,总要奋不顾身一次,你说呢?”
大约是在沈曼的眼中看见了从前的自己,谢宝南笑了笑,没有再劝说。
她知道,爱情都是奋不顾身的。
而那个曾给过她爱情的男人,却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
她想,陈邺或许已经开始新的生活,身边有了新的女孩子。他们终究是要向前看的,不可能永远停留在原地。
时间在走,生活在继续,而爱情,只是生活里的一部分。
其实那一整个学期,谢宝南见过陈邺两次。
一次是杜老板和供应商开会,双方就一个细节问题僵持不下,只好找来陈邺帮忙。
陈邺是通过视频电话打进来的。他坐在办公室里,笔挺的西装,手里握着一支笔。那是圣诞节那天,他送谢宝南回家,向她讨来的水笔。
这样的场合,他们没有交流。眼神短暂地交汇后,便投入了讨论中。
为了照顾不懂英语的杜老板,陈邺没有说英语。他说一段,会短暂地停顿,留下时间让谢宝南翻译。
一开始,陈邺怕说太多,谢宝南记不住。后来才发现,这小家伙速记水平厉害着呢。无论他们说的话有多长,谢宝南都能准确无误地翻译出来。
听说人体内的细胞每七年才会全部更新一遍。而她,却仿佛上了加速度,每次见面都有惊喜。
他不在她身边,她已经独自向前走了很远。
第二次见面,是四月末的周末。
谢宝南同李铮一起,跟着义工组织去幼儿园为小朋友讲故事、做游戏。这并不是普通的幼儿园,而是针对自闭症儿童的特殊学校。
谢宝南和小朋友接触的机会很少,更遑论自闭症儿童。去做义工之前,她特意上网查询了很多背景资料,学习如何同他们相处、交流,然后还背了好几个童话故事,当作备选方案。
当天他们到达学校的时候,园区里安安静静的。这些小朋友们不吵也不闹,谁都不说话,像一个个孤独星球,各自沉默。
谢宝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向李铮投去求助的眼神。
幸好义工组织里的志愿者大多参与了很多年,应付这样的场合早已得心应手。
看着李铮和其他志愿者们耐心地尝试与小朋友对话,试图让他们高兴起来时,谢宝南心中生出无限感动。正是因为这些充满爱心的志愿者和老师,才能让这些孩子在孤独的世界里,寻找到生命中的光亮。
志愿活动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放学后,有家长陆陆续续地来接孩子。
经过了一整天的相处,谢宝南和一名叫小航的男孩熟悉了些。小航只有四岁,患有严重的自闭症。那一整天,他没开口说过一个字。
谢宝南牵着他软乎乎的小手,等在学校门口。
远远走来一个女人,她穿一身绿荷盘扣旗袍,大约四十来岁,仪态端庄优雅。女人走到面前时,谢宝南终于听到小航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很轻很轻的两个字:“奶奶。”
学校老师喊她“文老师”,他们交流了小航今天在学校的情况。
等到文老师和小航离开,谢宝南才从李铮口中得知,这位文老师虽然看着年轻,但其实已经五十多岁了,小航是她的孙子。
李铮道:“其实你也许听说过她,文婉,年轻时是钢琴演奏家,还在临桑办过音乐会呢。”
谢宝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好一会儿才忆起,陈邺曾告诉过她,他小时候叫陈文邺,是父亲陈铭和母亲文婉姓氏的结合。父母离婚后,爷爷做主,把他的名字改成了陈邺,但小名阿文却保留了下来。
那天是陈邺二十六岁生日,他在餐桌前,似漫不经心地将这段往事说给她听。
谢宝南并不知道他父母离婚的原因,问道:“那她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