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微微迟疑了片刻,才垂目从袖子里拿出一卷东西来。
那是一块白绢。
看着他将白绢仔细的展开,平铺在了桌上,江轻鸿这才看见绢上写着几行笔迹清秀的小字。
江轻鸿。
性别:男。
绰号:玉树临风小飞雁、孤雁、雁向北等。
性格喜好:性情温和,处事沉稳,心思敏锐,心机颇深。嗜酒、好色、喜欢凑热闹、好管闲事。相识遍天下,为人仗义重诺。
身份:江湖一浪子。
来历:不详。
功夫:不详,时常随身携带一把唐刀,但从未见其使用。
其他:与苏霆相识,与叶小蝉相熟,经常出没于相思楼,喜欢轻歌姑娘的曲儿……
江轻鸿只草草浏览了一遍,并没有将所有的东西看完,因为他已知道这上面写的东西虽然是关于自己的,但却不尽不详,真假参半。
就算只用脚趾头去想,他也猜到了这是什么,甚至连撰写这东西的人他也几乎可以确定是谁。
因为能将“好色”二字挂在江轻鸿名字的底下人的并不多,想来想去大概也就只有那一个。
苏霆伸出手指,将白绢一拨,就挑在了手中。
就着烛光,他将绢上的内容仔仔细细的读了数遍,脸上轻淡的笑意中露出一丝淡淡的不屑。
然后,他的手就那样轻轻的一抖……
在烛焰热烈的簇拥下,白绢很快冒出了几缕浑浊的青烟,随着几声“呲呲”的轻响,绢纱与柔软的火光交织,墨字开始扭曲蜷缩,像一只只张牙舞爪的小兽,在发出最后的哀嚎。
苏安的神情几番变化,似乎是很不理解苏霆这样做的原因。
苏霆看出了他眼神中的困惑,所以淡淡一笑。
“我知道这是父亲得到的东西,不过以我看,这样的东西烧了比留着要好。”
人有时候总免不了先入为主。
若是有人先看了这种半真半假的东西,再去接触其人,也许就连原本那些可以正常判断的事实也会出现偏差。
所以他才觉得这种害人不浅的东西一定要毁掉了才好。
苏霆叹了口气。
“哎,若是早知道父亲对江兄的来历这么好奇,我大可以自己说给他听,他也就不用白费功夫去弄这些。至少我一定会实事求是的说,而不是像这东西里写的,尽都是些浮在表面,毫无用处的废话。”
苏安听出了几分意思,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说道:“可这东西是花了重金从狐狸窝里买来的,我们从狐狸窝里买消息出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从前可是从没有错过。”
“这确定是从老狐狸本人那里买的?”
“当然,所有的消息都是那奎老头一人掌握着的,无论要什么消息,只要将银票与想知道的事写在白绢上一并送过去,再收到东西的时候,想知道的事都会在白绢上写的一清二楚,这是老规矩了。”
狐狸窝来的消息一向是几乎从未出过错的,苏霆无奈道:“问题不在奎老头身上,想来那只因为这消息恐怕早被人掉过包了。”
而且掉包的人只有可能是一个人。
苏霆笑道:“叶姑娘倒真是细心周全,处处都在为江兄着想,所以说要在狐狸窝里打听消息,原本就是父亲失算了。”
苏安听出了些意思,稍稍惊讶过后,他眯起那双深邃的眼睛,狡黠道:“原来如此,叶姑娘是狐狸窝的人,也是江轻鸿的朋友,所以我们从狐狸窝里得到的消息本就是不可靠的。”
“不可靠?简直连一个字也信不得。”
江轻鸿仰头大笑。
苏霆也笑了笑,却笑得很轻,而且意味深长。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至少这上面写的确实是实话,就算有所出入,也不见得是什么离谱的弥天大谎。”
他微微停顿,才用那种看穿一切的口吻缓缓说道:“可是你不觉得即便得到的这些信息都是真的,但其实也没有什么用处么?”
江轻鸿又是大笑连连。
“那要看苏老前辈买这些消息是用来做什么的,如果只是想了解在下倒不是什么困难,但是若是别有意图,在下贪杯好色的,可不是那种无懈可击的圣人。”
他笑得很开怀,那表情似乎是在说,最好有人快来投其所好,送上美酒佳人来,他好快快的缴械投降,乐得其所。
苏霆渐渐收起笑容来,嘴角残留的一丝笑意也沉淀了下来,显出一种高深莫测的难以捉摸。
“苏安,江兄说的这样明白,你可记下了?”
他还是在与江轻鸿继续说笑,可是心境却已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江轻鸿的神情依然潇洒而从容,带着那份无论何时都不会消失的优雅与风度,至少到了此时,他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一番闲谈,他已从苏勇之死的困顿中完全摆脱了出来。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更应该尽心尽力去完成自己未尽的事,这正是江轻鸿接下来准备要去做的。
窗外是一片黑暗,屋子里黯淡的灯光映着三条独立的影子交错在墙上,黑色被无限放大。
苏安低着头,似乎在思索。
他是在思索苏霆方才最后的那句话,也许他真的有了某种打算,某种针对江轻鸿的打算。
江轻鸿舒了口气。
“苏兄若是想到什么,大可安排别人去做,既然现在苏老前辈已将所有的事都交托于你,如此倒也甚好。等将一旦有了什么消息,在下到时就直接告知苏兄知晓,也免得再去向苏老前辈交代了。”
他摸了摸眉心,不由叹了口气。
“其实我本还在为难,只怕这次毫无所获,会辜负苏老前辈的托付,到时难以交代……”
“毫无收获?怕是不能吧,以江兄的头脑,我想总会有所发现的,江兄总不会对在下有所隐瞒吧。”
此时苏霆的脸上还保持着淡淡的笑意,而这笑意之中的冷意已有所收敛,只是无形之中多了一重莫名的戒备。
江轻鸿唯有坦然一笑,不得不顺着思路将话转移回苏如山交托的那件事上。
其实到现在为止,那锦盒里的半截衣袖早已无足轻重。
原本这件事开始就觉得有些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