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人承受痛苦的能力不同,在灾难面前的反应也都是不一样的。这场浩劫于魏连来说,本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面对着这样一个劫后余生,伤重至此之人,江轻鸿又怎么忍心逼迫他做什么。所以江轻鸿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我……我知道你们想弄清楚……那晚在灵云庄,有没有人里应外合……”
声音越发颤抖,魏连停下,轻轻喘息片刻。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些酒有问题。”
“酒?什么酒?”
江轻鸿突然警觉。
魏连缓缓道:“那日,老板带你们前往凌云山庄,我则按吩咐,招待余下的几位贵客……酒是早已备好的,就是灵云庄地窖里的藏酒……”
江轻鸿眼波流动,心中暗暗思忖。
姬灵云带众人离开,其余几人虽清楚风凌山庄一行风险极大,但毕竟所有人都是座上之宾,谁都不肯高看别人一眼。即便说明是要几人留守坐镇,有人还是难免会有所想法。
所以魏连此举便是要安定人心,证明虽然他们没有陪同前往,但是姬灵云还是颇为尊重赏识他们的。
但是谁都想不到,这顿酒席会成为了他们的断头酒。
酒中有迷药,他们喝下之后,许久都没有发作,而门外之人竟像是掐算好了时辰,等冲进来之时,他们才发觉四肢酸软,全身无力,半点内功都使不出。
所以杀手冲进来,于是便像砍瓜切菜,眨眼间就将全庄主力全歼。
听魏连慢慢说完,江轻鸿却微微皱眉。
“你确定是那酒有问题,难道全庄上下都喝了酒不成?”
“正是,临走前老板嘱咐我,庄上的兄弟近来辛苦,要我趁机慰劳一番。他们喝的酒虽与我们不同,却都是地窖里运上来的。”
“这么说,灵云庄还是有人在里应外合,可是子夜的人怎能预先安排好一切,知道你们当晚一定会喝酒,又能悄无声息的将迷药放进酒中呢。”
“不错,这也是我想不通的。”
酒窖的钥匙一向是由老板亲自保管,她临走才留给了魏连,魏连可保证从未离身。再者虽然宴请宾客会提前准备,但是庄里的兄弟都是分两拨,到了时辰才替换下来吃酒的,而且吃的绝不多,可杀手闯进来的时候,他们一样手无缚鸡之力,显然也中了迷药。
“那么问题也许不在酒中,而在水里或者饭食中。虽然不是都要喝酒,但是人人总是要喝水的。”
“可是厨娘、杂役、侍女等皆都无恙……公子应该知道,灵云庄上下无一不是会拳脚的,当时对敌的紧要关头,我们这些主力虽然倒了……倒是平日里做粗活的下人倒都生龙活虎。不过他们功夫差些,自然不能抗衡那些杀手精锐……除非灵云庄后厨中有人被收买了……”
江轻鸿眨了眨眼睛,思索道:“这个极有可能,我且问你,那日准备宴席,你是什么时候布置下去的。”
“灵云庄宴客从不需特意准备,就连那酒,也是宴席即将开始之时,我亲自带人取的。”
江轻鸿喃喃深思,如此说来,在外的那些杀手早有预谋,只是不知他们原本的计划就是将所有人都一网打尽,还是只是凑巧他们才逃过一劫。
若是能先将所有人迷倒,不论庄上人数多少,要一一铲除都不是问题,这并不能说明此事就一定与风凌山庄有关……
魏连似乎预料到江轻鸿会想到什么,又道:“他们一定是早有预谋的,知道那晚姬老板一定不会在灵云庄中,否则……他们绝不敢如此。”
“哦?”
对于魏连话中的肯定,江轻鸿微微有些诧异。
魏连缓缓道:“有一件事,江公子也许还不知道,姬老板早已习得一种秘术,名为辨味八绝。”
“辨味八绝?”
这名字江轻鸿倒是头一次听说,不免格外留意。
“是的,凡是有毒之物……都逃不过老板的眼睛,这其中也包括迷药之类……”
“哦,原来如此,这倒有意思了。”
江轻鸿摸着下巴,再次陷入短暂的沉思。
倘若子夜的人知晓姬灵云的能耐,当然不会冒此风险,除非他们当真确定那晚姬灵云不在庄中。
姬灵云行事一向隐蔽,这件事除了风凌山庄的人,再有便只有当时庄上几位贵客一清二楚。
所以风凌公子极有可能有问题,而灵云庄中也定然有人里应外合,这正符合先前的推测。
魏连一口气说了不少,最后嘴唇也开始疼得打颤,江轻鸿道:“你好生歇着,若再想到什么,可再派人来告知于我。”
魏连艰难的点了点头。
“江公子,如今,你……我只信任你一人……”
这也是他不肯对丁凡说,而非要等江轻鸿来的原因。
江轻鸿虽然不知他为何会如此信任自己,还是不由叹了口气,沉重的点了点头。
魏连又缓缓道:“姬老板对我有再造之恩,我……我已不能为她报仇,所以唯有公子你……姬老板曾经说过,不论才智品德,皆无人可出公子其右,希望公子……公子莫要辜负……”
他的整个身子都在剧烈的颤抖,显然变得十分激动。而他此时的身体,情绪起伏便会导致剧烈的疼痛,他的神情因痛苦而扭曲,连江轻鸿甚至都不忍再看下去。
此时江轻鸿满腔热意,俱是悲愤与感动,看着魏连张开伸向自己的手,他忙伸手将那焦黑溃烂的掌心托住。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一定会尽力,放心,放心。”
他一连说了两遍放心,只因他实在不忍见这样一个挣扎在痛苦之中的人再受折磨。
魏连的眼中血红更浓,他死死的瞪大眼睛,咬牙道:“我挺得住,我……我一定会撑到水落石出,撑到害死姬老板的凶手伏诛……”
死很可怕。
但对于有些人来说,活着却比死更可能,也更艰难。
魏连便是如此。
他现在虽然活着,可是他接下来的生活,终究还是毁了。
现在,他还有存在的价值,只因方才那些话他一直不曾对任何人吐露。
子夜行事诡秘,做派严谨,一向不留蛛丝马迹,而魏连虽然是铁骨铮铮的硬汉,但却不是心细如发的精明之人,方才那些疑点应该已是他这几日冥思苦想的结果,所以要想知道内鬼是谁,在他身上恐怕很难得出什么结果。
从屋子里出来,江轻鸿的心格外沉重。
丁凡迫不及待的迎上来。
“江兄,如何?”
江轻鸿摇了摇头。
“怎么,他难道还不肯说?”
丁凡面露狐疑之色。
江轻鸿却道:“这件事实在有些诡异,一时三刻恐怕难以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来。魏连知道的一定还有不少,这样,我认识一位医术不错的大夫,稍后会请他过来,至于里面的人还要请丁兄好好照看着。”
见江轻鸿对魏连似乎更加关心,丁凡心中的狐疑更甚,他忙道:“这是自然,自然……不过他到底是你说了什么。”
江轻鸿叹了口气。
“说的不外乎是那晚的经过,和我们之前想的一样,灵云庄内必有内鬼。”
全新改版,更2新更2快更稳3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