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段走在大雪纷飞里,浑身被酒烫的火热,身体暖和了,心却没暖和过来,他望着大街上三三两两的人群,不知道怎么了,他有点想流泪。
老段情绪低沉地走到了诊所那条路的拐角处,想着赶紧回去蒙上被子睡上一觉,什么都会好了。
老段抬眼往诊所门口看去,看见了他刚才还心心念念唠叨着的任宇强,只见他宛如雕塑一样一动不动,低着头蹲坐在他的门口。
任宇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黑色的短款羽绒服,黑色的长裤,连他身上落满的雪花看上去也像是黑色的。
老段惊喜万状的奔过去,脚下打滑也顾不得了,他半蹲在任宇强身前,两手不停地掸去任宇强身上的雪花。直到此时,老段才看清任宇强的左臂上那一截黑纱。
老段憋了这么久的眼泪没忍住,他颤抖的手去拍任宇强的肩膀,“强子,你老爹,他……”
任宇强抬起头,一双干涸的眼睛没有情绪的看着老段。
老段觉得任宇强又瘦了很多,自从他老爹查出癌症以后,任宇强就一直不停在消瘦,如今看起来简直光剩下个骨头架子了。
任宇强的眼神比寒风还冰冷,比这满天大雪还刺骨,眼睛里没有任何光亮,没有任何温度,就那么直直的看着老段。
老段摇晃着任宇强,“你这么瘆人的看着我干什么,你有话就说,你想哭就哭一哭!”
任宇强一把撕下左臂上的黑纱,没有半点敬意没有半点留恋的揉一揉,随手扔到了墙角。
老段惊讶的看着任宇强的举动,任宇强忽然无比凄惨的笑了起来,自从那天他跟田欣莲分开以后,老段就再没见任宇强笑过,如今这一笑,笑的老段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任宇强渐渐止住了哂笑,看了看老段喝酒以后的那张红脸,平静地说:“老段,那天我得了消息就买票赶到家时,没见到我老爹最后一面,我家亲戚已经安顿好了他的尸身,他就躺在大屋中央,头朝外,死不瞑目的等着我回去。老段,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老段摇摇头,任宇强自顾自说下去,“他不是死于癌症,他喝农药自杀的。你知道在我们老家种地,家家户户家里都备有一瓶农药打虫子用,我爸平时把农药埋在家门外的菜地里,他那天喝的就是菜地里那瓶农药。我听亲戚说那天下午他特意穿的整整齐齐,喝下了足足半瓶农药,怕没人发现他,他就把大门全部敞开。等邻居看到他的时候,他就躺在大门里面的地上,死相惨烈,身体早就僵硬了。”
任宇强一滴眼泪都没掉,老段吧嗒吧嗒的眼泪都止不住,“唉,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了呢。”
任宇强的声音空洞低沉,似乎有鲜血从他的心里汩汩流出,而他已经不知道痛了,“我听表妹说我爸的手术并不成功,只是让他更加受罪,他后来几乎整晚整晚的咳血,根本睡不成觉了。他受了这么大的罪,却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只说按时吃着药,一切都好着呢。他死前一句话都没留给我,那么突然的就走了。他在自杀前一天曾经对我表妹提过一句,说他已经拖累我太多,往后不能再拖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