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多所大学已经放了暑假,谢木兰昨天在何孝钰家受了气,今天起了个大早,她跟燕大自治会和东北的同学们约好,要直接去军营找方孟敖和其他队员。她知道方孟孟和队员们熟,这会儿火急火燎地敲了敲房门,还不等开门就直接推门进去,看到刚刚冲完澡,头发还有些滴水的方孟孟。 “孟孟,”谢木兰问“你今天有事儿吗?”方孟孟摇摇头,谢木兰高兴地说“那我们去找大哥吧。”一听是去找方孟敖,方孟孟顿时紧张一下,“你去找大哥做什么?”方孟孟问。“大哥刚刚回北平,我想他,想见他。”谢木兰说,“你想大哥,把他叫回家里,何必去军营。”方孟孟说,看着谢木兰有些迟疑的样子,方孟孟又问“只有你一个人去?” 谢木兰知道就算现在说谎,一会儿还是会被戳穿,大方承认说“还有燕大自治会和东北的同学。”一听到同行的人,方孟孟皱皱眉头,说“木兰姐姐,你别带着大家去找大哥,大哥工作忙,不要去打扰他。”“怎么就不能去了?”谢木兰反问,“我们是去协助大哥,协助青年航空服务队,又不是去捣乱。” 方孟孟无奈,问“木兰姐姐,你知道大哥现在要查什么吗?”谢木兰点点头说“是北平市民食调配委员会。”方孟孟又问“那具体查什么?”“查所有物资仓库的账。”谢木兰回答,方孟孟叹了一口气说“你知道这些账都在哪里吗?”“知道,”谢木兰说“在中央银行北平分行。” “所以,你不能参与这件事。”方孟孟说,“我知道这涉及大爸和爸爸,民食调配委员会是政府机构,其账目放在央行北平分行,这很正常。”谢木兰说“况且我们要查的是北平民食调配委员会的账,又不是北平分行的账。”“不管是哪里的账,只要涉及到爸爸和姑爹,你我都不能参与。”方孟孟说。 “孟孟,你不参与这件事,可你不是看不到东北流亡学生的境况。”谢木兰说,“我们每天住着这么好的房子,衣食无忧。就算是现在物资紧张,我们照样一日三餐顿顿不少,回来晚了还有夜宵。可是他们呢?昨天民食调配委员会拉去几卡车的饼干,分到每个人的手里只有两包,这两包饼干要坚持到什么时候,没有一个人知道。” “我明白。”方孟孟说,“我没有拦着其他人,尤其是东北的同学,这是他们的权利,他们理应去查。”看着谢木兰清澈的眼眸,方孟孟继续说“大哥和队员们是军人,他们接到的是上级的命令,违反不得。但是,你我没有理由去做这件事”“不,我们有。”谢木兰反驳,“我们有着这样的身份,就更应该去查。” “军警不敢抓我们,所以我们应该保护无依无靠,风餐露宿的东北同学。”谢木兰说,“这些日子,军警和学生有多少冲突,那些曾经在我们身边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七月五号那天,要不是何伯伯他们将同学们保护在医院,后果可想而知。孟孟,正义感和使命感让我不能放弃,我也不会退缩一步。” 方孟孟没有办法再劝说谢木兰,她说的全是事实,方孟孟不能反驳,也不应该反驳。方孟孟的爱是小爱,她只能看到方家的每一个人,她不想让方步亭和方孟韦担心,所以她不会牵扯进这件事。她亦不会去和敬公主府,方孟孟没有办法面对那一万五千名东北流亡学生,她过不去自己的良心,只能遮住眼捂住耳,知道也权当不知道。 “孝钰姐姐同意吗?梁先生同意吗?”方孟孟问,谢木兰没有回答,只是说“孟孟,你不想参与这件事,我不逼你,只是你不要再拦我。”“营房门口虽有警卫,他们应该不会拦你。”方孟孟说,“他们要是拦了,你就报身份,或者大声叫队员们出来,只是大哥不一定在。”方孟孟刚刚说完,谢木兰头也不回地走了。 虽然谢木兰对方孟孟说了许多,可她仍旧有所隐瞒。谢木兰倾心梁经纶,在她心中,梁经纶是一个有学识有胆识的人,在这个动乱不堪的社会,有太多人明哲保身,只有梁经纶,始终心向学生。原本谢木兰对梁经纶亦是不敢妄想的,可是方孟敖重回北平,两家大人都有意促成这段姻缘,方孟敖和何孝钰之间亦有感情,这件事几乎十拿九稳。 何孝钰比谢木兰大三岁,自小谢木兰对她都是羡慕的,何孝钰处处优秀,做什么都是拔尖。方家出事前,方孟敖处处照顾何孝钰,那时谢木兰就能够看出,方孟敖喜欢何孝钰,至少是有好感;方家出事后,仍旧有梁经纶陪伴在何孝钰的身边,亦师亦友,亲密无间,他们之间是那样的默契,一度让谢木兰感到自己的多余。 谢木兰能够看到梁经纶对何孝钰的心意,也能看到方孟敖对何孝钰的感情,她知道梁经纶和方孟敖是不能比的,最后让步的只能是梁经纶。这是她都能预料到的未来,谢木兰在心底替梁经纶惋惜和不平,在她看来,梁经纶是那般好,他不应该成为何孝钰的第二个选择,他值得有一个人在他身边,同他一起完成他的理想,矢志不渝。 谢木兰想成为那个人,她想让梁经纶看到自己,她想证明自己一点儿都不比何孝钰差,而且她和梁经纶一样,悲悯着时局,希冀着未来。想到这些,谢木兰觉得其他的一切都不是那么的重要,哪怕是昨天在何家,梁经纶已经明令禁止她再参与查账。现在的她不能停下,她不要再做梁经纶眼里的学生和孩子,她要成为他最忠实可靠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