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方孟孟突然意识到方步亭的体温不对，“您在发烧？！”说着赶紧看向程小云，程小云连忙伸手探向方步亭的额头，“蔡妈！王妈！”程小云叫着。“不要叫。”方步亭止住程小云，“把电话放好。”“步亭。”程小云担心地说，“刚才是个要紧的电话。”方步亭说，“快把话筒放好吧。”却仍旧没有放开方孟孟的手。　　　　是曾可达的电话，方孟孟坐在方步亭的旁边，能断断续续地听见一些，曾可达态度温和，是一种晚辈对长辈的语调。“建议让谢襄理帮助崔副主任先将账目理出个头绪...快七点了，一千吨粮食今天还得发到那么多学生手里呢...下午或者晚上我来看您...等您的通知。”曾可达说。方孟孟心中泛起一阵欣喜和辛酸，终于有粮了。　　　　电话打完，方步亭放开方孟孟的手，程小云搀着方步亭站起，他面颊潮红，额间冒着汗珠，两眼却仍然闪着光，“还是不认我的这个儿子厉害...可是，他不知道，那些藏在他背后的人更厉害呀...”“小妈，您扶爸爸回房间，我去打电话找医生。”方孟孟说，程小云点点头，方步亭看向方孟孟，久久没有说话。　　　　方孟孟拨通了医院的电话，北平最大的几家医院，哪些医生医术精湛，擅长哪方面，哪天出诊，她都一一清楚。“蔡妈，你去熬些好消化的粥。”方孟孟吩咐，“王妈，你去告诉李司机，直接开车到北平协和医院，到二楼发热科，把刘志宏主任请来。”方孟孟此时心慌不已，方孟韦还未回家，方步亭又病倒了。　　　　刘医生看见方孟孟一愣，方孟孟解释说“刘主任，是我爸爸。”带着刘医生上楼，轻轻地敲门，程小云开门，方步亭此时躺在床上，额头上敷着降温用的毛巾。刘医生给方步亭诊断，方孟孟站在程小云的身边，两人此时都心情紧张，直到刘医生说“方行长只是热感，今天输液一次，后续吃些药就好。” 　　　　“孟孟，你坐在爸爸身边，让你小妈去送刘医生。”方步亭说，方孟孟点点头，坐到了床边，方步亭那只没有输液的手，再一次拉住方孟孟，问“刚才那个故事，后续是什么？”方孟孟一怔，微微笑笑说“那时先生也慌了，又去找了妈妈，这次妈妈没有再责怪我，但是三个月不让我碰家里的巧克力，还有不让我告诉爸爸。”　　　　方步亭不由得开始回忆1937年前的生活，方太太出身书香门第，虽不像方步亭一样赴美留学，可仍旧思想先进，写得一手好文章，性格温柔大方，始终是一家人的依靠。“爸爸，您要快点儿好。”方孟孟说，“好。”方步亭笑着答应，“哪天爸爸再托人给你带一盒比利时巧克力。”方孟孟摇摇头，“我现在喜欢小妈做的萝卜丝饼和酒酿棉子圆。”　　　　方步亭和站在门口的程小云都明白方孟孟话中的意思，方步亭放开方孟孟的手，程小云从门口走进屋内，方孟孟起身站开。程小云将方步亭额头上的毛巾换下，端起盆，“我去换吧。”方孟孟说，“小妈，爸爸今后就要靠您照顾了。”和方孟韦说的一模一样，程小云有些犹豫，方步亭说“就让她去吧。”　　　　顾大使府邸外街边，方孟敖和方孟韦站在吉普车旁，方孟敖看了一眼手表，对马汉山说“现在是七点，八点钟把你们民食调配委员会的人聚集在军营，按照名册，一个人一个人地登记，把粮食发了。”马汉山着急说，“方大队长，一个小时把人叫拢来赶到军营都来不及，还要找名册...兄弟我打死了也做不到。”　　　　“那就多给你半小时。”方孟敖目光犀利地望着他，“八点半没有拿着名册来发粮，我就把粮食都运到你民调会去，到时候来找你要粮的恐怕就不止一万两万学生了。”马汉山脸上冒汗，一跺脚“我立刻去办。方大队长，要是八点半万一赶不到，九点前我一准赶到。行不行？”“郭晋阳、邵元刚，开着门卫的那辆三轮，你们陪着马局长去。”方孟敖下令。　　　　“大哥，领粮的人很多，局面会很难控制，我帮你发粮吧。”方孟韦说，“你去就能控制吗？刚才那番演说我看你对时局还是挺有见识嘛。你这个弟弟比我这个哥哥强，能包打天下。”方孟敖说，“不管你信不信，我也要告诉你。我经常梦见妈，妈总是对我说，她理解我，干什么都理解我。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叫你脱下这身警服，好好照顾孟孟。”说到这里，方孟敖坐上车，一踩油门走了。　　　　方孟韦回家时候正好碰上从一楼厨房拿粥的方孟孟，“爸爸生病了。”方孟孟说，“哥哥一并上楼吧。”方孟韦有些惊讶，跟在方孟孟的身后，到了方步亭的卧房门口。方孟孟腾不出手，方孟韦轻轻敲门，程小云开门，“孟韦回来了。”方步亭却不理会方孟韦，对方孟孟说，“在我这个家，最知心知肺的还是我们爷女两个啊。”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凝重，方孟孟开玩笑说“这个我同意，哥哥们都是大笨蛋。”方步亭没有接着说，注意到方孟孟的头发，“你头发怎么这么卷？”方步亭问。“好看吗？”方孟孟说，“像你小妈烫过的头发。”方步亭说，“让蔡妈去给你编好，一会儿要出门。”“出门？”方孟孟问，“到你大哥军营去，帮着把粮食发给那些东北学生。”方步亭说。　　　　方孟孟点了点头，“那我去找蔡妈，爸爸，您记得喝粥。”说着走出门，却仍旧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方孟韦。“记住，他们号称要做‘孤臣孽子’，你做不了。从来也没什么孤臣孽子能够救国救家。送了孟孟找个没人的地方想好了再来见我。”方步亭说，方孟韦应下，低着头走出方步亭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