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一圈，已经是上午11点。稽查大队军营周围好生热闹，军营里一辆辆道奇军用卡车陆续开出，卡车上下都站着东北学生，正在一袋袋卸粮下车。北平学联的发粮代表和民食调配委员会的职工，此时站在拼成长条的桌子后，面前堆积着发粮账册和领粮收据，安排东北和北平的学生有序领粮。　　　　方孟韦没有将车开近，停在不远处路边，和方孟孟下车，向军营走去，他穿着黑色警察制服尤为显眼，同学们和民食调配委员会的人自然注意到他，突然安静下来。马汉山笑脸相迎，回头跟同学们喊道“同学们继续，这位是方副局长。”一听是方孟敖的弟弟，身旁又只站着一个年轻姑娘，想来也不是执行公务，同学们不再理会，继续发粮领粮。　　　　“方副局长，你怎么来了？”马汉山问，显然早上方孟韦在五人小组会议室的那番言论，让他心有余悸，方孟韦说“我来找大哥，顺便看看你们民食调配委员会是否在认真发粮。”马汉山指了指那边的长桌，“这些都是发粮账册和领粮收据，我们是半点不敢怠慢，而且大多工作都是东北和北平学联的同学们在做，速度很快。”　　　　方孟孟看向长桌那里，既没有何孝钰，也没有谢木兰，而且她日夜思念的卢嘉琪仍旧不在，不由得叹息一声，“怎么了？”方孟韦问，方孟孟说“大哥他们都不在。”不等方孟韦问，马汉山赶紧回答，“稽查大队现在都在军营里休息，不到六点，我们不敢打扰。”方孟韦和方孟孟点点头，可是仍旧向营房走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马汉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走向此刻正在稍作休息的李科长和王科长，骂骂咧咧地说“谁让你们休息了？这才上午！”北平民食调配委员会的人也是一夜没睡，这会儿还给哄着同学们，心中有苦，脸上却给带着笑容，自然是苦上加苦。马汉山自然更苦，刚刚送走了一个方大队长，这会儿又来了一个方副局长，兄弟俩连番当监工。　　　　守卫的中尉军官自然看见了方孟韦和方孟孟，笑着迎上说“是方副局长来了。”方孟韦点点头，“这位是？”中尉军官谨慎地问，“是我妹妹。”方孟韦回答，方孟孟和中尉军官都礼貌地微微欠身，算是打招呼。整个北平城都知道方家兄弟盛宠方孟孟，今日中尉军官见到真人，相貌气质都是万里挑一，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方大队长和队员们都在休息，门从里面锁着，六点之前，我们不好打扰。”中尉军官小心地说，“方副局长要是有急事，您直接去找...”方孟韦点点头，向前走去，透过门上的窗户，看见队员们都睡在自己的床上，天气热，只穿着里面的背心。转身差点儿撞上方孟孟，方孟韦有些不高兴，说“你个小姑娘，胡乱跟上来。”　　　　方孟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绕到后面，看看能不能直接去找大哥。”方孟韦跟中尉军官说，“您请。”中尉军官目送着方孟韦和方孟孟从外边绕到方孟敖的单间。天气炎热，方孟敖单间的窗户没关，方孟韦和方孟孟探探头，看见方孟敖正在熟睡，侧身躺在铜床上，两个枕头已经很高，依然一只手垫在头的侧面，面容恬静，呼吸均匀，两腿卷曲。　　　　稽查大队一夜未睡，方孟孟和方孟韦自然是不忍心吵醒方孟敖的，两人就这样站在窗外，虽马上要到正午，但周围树木丛生，他们站在树荫下，也不是很晒。“哥哥，我们要不翻进去？”方孟孟突发奇想小声地说，方孟韦一惊，也刻意放低声音，“胡说什么呢？大哥他们刚刚执行完公务，睡下没多久，别胡闹。”　　　　方孟孟点点头，“我们走吧，你要想见大哥，我们下午六点再来。”方孟韦说着拉上方孟孟的手，两人又走回军营门口，重新坐上吉普车。中尉军官和马汉山长舒一口气，可算是送走了，转眼马上就是中午，马汉山笑着说“同学们，马上就是中午了，大家都休息休息，吃点儿饭、喝点水，下午接着做。”　　　　“你现在是越来越胡闹。”方孟韦说，“对不起。”方孟孟说，“你别跟我道歉，下午见了大哥，你自己跟他说。”方孟韦仍旧轻声训着。“我又没真翻过去，我不说。”方孟孟小声地撒娇。“那我下午带你真翻一趟，到时候人赃并获，你跟大哥道歉。”方孟韦说，“啊？！”方孟孟奇怪地看向方孟韦，而后笑笑说“你也要跟着我胡闹。”　　　　车驶回方家，方孟韦和方孟孟回家，虽已经到了中午，一层客厅一个人都没有，蔡妈迎上来说，“孟韦、孟熙，你们回来了？”“爸爸，姑爹和小妈呢？”方孟孟奇怪地问。“行长刚刚睡下不久，夫人在房间里照顾，襄理在办公室。”蔡妈说，“那我们去厨房吃。”方孟孟说，洗完手，两人走进厨房。　　　　早上还剩下不少无锡小吃，自然成了方孟韦和方孟孟的午餐，反而比他们平时吃的要好，熟悉的味道，家乡的味道。程小云下楼走进厨房，看到俩人，“你们回来了？”程小云说，“爸爸好点儿了吗？”方孟孟问。程小云点点头，“拔了针，睡下不久。”又看向方孟韦，“你也一夜未睡，一会儿去休息吧，下午带着孟熙五点前出去。”　　　　估摸着是曾可达要来，方孟韦点了点头，“辛苦小妈了。”程小云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时局变成这般，方孟韦向她低头，她宁愿一辈子都不被承认，也不愿看到那般慌乱无助的方步亭。程小云微微笑笑，走出了厨房，路过办公室，谢培东问“他们回来了？”“是。”程小云回答，“木兰应该还在军营帮着发粮。”　　　　谢培东点点头，心里却不是滋味，五人小组解散，国防部曾可达已是铁了心要将这件事查到底，方孟韦和方孟孟与此事无关，偶尔参与，也不算惹麻烦。方孟敖受命查账，何孝钰要发展他，又要周旋在梁经纶身边，自然都不能抽身。只有谢木兰一人，怀抱着一腔热血，胡乱地搅在这错综复杂的时局中，对于唯一的女儿，谢培东只感觉无奈，他亦不是个好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