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客厅的大座钟指向五点十分，方孟韦和方孟孟回到了方家，方步亭坐在餐桌的主椅上，方孟敖却坐在离他最远的侧边椅子上，两人的目光都同时带着询问望向方孟韦。方孟韦换上一副笑容，“好香！今天沾大哥的光，有西餐吃了。饿了，开餐吧！”“小哥和孟孟回来了！可以开餐了！”谢木兰一阵风似的从厨房走出来。　　　　“孝钰，把面包先端出来。”谢木兰回头向厨房喊，“懂不懂规矩？人家是客人，你去端。”方步亭说。“我也一起去。”方孟孟说完拉着谢木兰向厨房走去。“孟孟你先去洗手。”谢木兰说，何孝钰走到谢木兰身边，“木兰，你跟我一起端出去。”说着对方孟孟报以一笑，和谢培东秘密见面之后，何孝钰对方孟孟的态度大有改观，让方孟孟反而有些疑惑。　　　　方步亭转头看向谢木兰，“去请你爸下来吧。”“我才不去请呢，请三次有两次不耐烦。”谢木兰说着走过去挽上方孟敖的手臂，“我请大哥。大哥，今天的座位由我安排。”“爸爸，我去请姑爹。”方孟孟说。突然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了，方孟孟站在楼梯中，再没有上前，接着电话铃声消失，显然是谢培东在接电话。　　　　方孟孟回头看向方步亭，方步亭冲她招招手，不让她再上去，“姑爹，吃饭了！”这一声是程小云喊的，方孟孟走下楼梯。长桌两头各一把椅子，左右侧面各三把，平日里不觉得，今天人全，椅子居然不够用了，这让自告奋勇安排座位的谢木兰犯了难。“孟孟，你坐到爸爸的旁边。”方步亭说，方孟孟一愣，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坐在了那个位置。　　　　这原本是谢培东的座位，方孟孟的左手边是方步亭，右手边是方孟敖，对面坐着的是程小云，看向方孟敖，他右手边的椅子，是留给何孝钰的。方孟敖脸上突然带着淡淡的笑，站到留给何孝钰的那把椅子后，绅士地将椅子向后一挪，“谢谢。”何孝钰大方地走了过去，现在所有的人都已坐好，等待着谢培东。　　　　二楼办公室的门打开了，谢培东出现在门口，似笑非笑地说，“行长，有个要紧的电话，您先接一下吧。”“什么要紧的电话都不接。叫他一小时后打来。”方步亭感觉到这是个不详的电话，却不露声色，端坐不动。谢培东仍然站在门口，“是上海央行来的电话。”方步亭十分不情愿地站了起来，“看来是要辞掉这个行长了。”　　　　餐桌上的每个人都不敢说话，方孟孟看向方孟韦，低头低头，隐藏桌子底下的手，做着小动作，显然是在不安，一个温暖的手覆上她的手，是方孟敖。上次杭州一别，他们兄妹再没有这般亲密的动作，方孟孟不敢看方孟敖，她怕自己显露不该有的情绪，将他们好不容易修复一些的父子情谊再撕裂开。　　　　办公室的门又一次打开，方孟敖收回他的手，方步亭和谢培东一并下楼，坐在长桌的两端，所有人都不说话，方步亭一个人埋着头，慢慢地用汤勺喝汤。谢培东递给程小云一个眼神，程小云从餐桌下轻轻用脚碰了一下方步亭，方步亭抬起头，发现其他人，甚至连勺子都没有拿起来，兀自强颜笑着，笑得有些可怜，“吃，你们怎么不吃？”　　　　“行长，您得先带头呀。”谢培东说，“好，好。”方步亭自己夹了一些菜，“大家都吃吧。”所有的目光这时都望向了方孟敖。“爸。”方孟敖说，所有人都是一怔，“您不就是为了陪我吃饭吗？”说着端起面前那碗汤，一口喝完，又拿起一个面包，一掰两半，几口吞咽了，又吃了几口菜，用餐巾抹了嘴，“您赶快去吧。”　　　　方步亭的目光却看向方孟孟，方孟孟想回报一个微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培东，备车，我们走。”“爸，我送您上车。”方孟韦已经离开座位，准备去扶方步亭，“上车要送什么？都不要动，在家里陪你哥还有孝钰把饭吃完。”方步亭拿起餐巾布抹了嘴，和谢培东向门口走去。所有人都站起来，目送二人。　　　　方孟敖竟然过去搀着方步亭的手臂，向客厅大门走去，“姑爹，您去叫司机吧。”方孟敖说，又转向方步亭，声音带着坚定，“我今天相信您。”“相信我什么...”方步亭似乎在问。“崔叔的事。任何人要挟您，您都能对付。”方孟敖搀着他慢慢走着，“别的都不说了，说一句您曾经教过我的话吧，上阵父子兵！”　　　　方孟敖再回到客厅，整个餐桌，只有方孟孟一个人在吃饭，左手拿着面包，右手拿着勺子，仿若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泰然自若。方孟敖坐回方孟孟的旁边，说“吃，我们都吃饭。”所有人都险难有胃口，方孟孟突然问，“今天的面包是小妈做的吗？”程小云一怔，“是我。”“很好吃，也很正宗。”方孟孟夸道。　　　　谢木兰拿起来一个面包，“小妈，闻起来就好香。”方孟韦也开始吃饭，接着是何孝钰，方孟孟看向方孟敖，“刚才吃得急，大哥也再吃一些吧。”这一次，方孟孟没有躲开方孟敖的眼睛，忐忑和无奈交织的眼神，全全展露在方孟孟面前。“好。”方孟敖答应，又低头开始吃起来，每个人各怀心思，大多都是担心、紧张和祈祷。　　　　好不容易吃完了一顿饭，蔡妈王妈出来收拾碗盘，程小云独自上楼，只留下五个小辈在客厅里，气氛仍旧紧张。何孝钰还在想着刚才谢培东的眼神，方孟韦走到方孟孟的身边，谢木兰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方孟敖则是直直地盯着客厅大门。方孟孟上去牵住何孝钰的手，“孝钰姐姐，我们坐下来吧。”　　　　这是何孝钰第一次碰到方孟孟的手，居然这般冰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方孟孟，方孟孟微微摇摇头，意思是不用担心。客厅的沙发，方孟敖坐着一个单人的，谢木兰和何孝钰坐着一个双人的，方孟孟和方孟韦坐在另一个双人沙发上，又是无尽的沉默。谢木兰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沉闷压抑的气氛，对何孝钰说，“孝钰，去我房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