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与盗跖回来时,并未沿着大道走,而是绕了一圈,从村子的后面进去,白芷只对他说,反正你看见盖先生也是心烦,不若就带我看看这周围的风景,权当是散心解闷了。 盗跖想想,确实如此,就带着白芷在村子的周围随意逛了逛。走到村子近处时,白芷突然折下了一根树枝,又摸了摸那树干,幽幽地道,“这树长得真是好啊。” 盗跖闻言,看了看那棵树,那是一棵老树了,长在这里也不知多少个年头,只是近些年,整个树体向着村子内弯曲,树干的顶部都要碰到村内主屋的窗户了。他也上去摸了摸粗糙的树皮,点头道,“是啊,光看着几人能环抱起来的树干,就知道这树的养分定然是不差的,只是不知怎么好好的树就长歪了。” 白芷却是不以为意,“长歪了也是一棵好树。”说罢,把手中的树枝在另一根稍稍粗一点的树枝上灵巧的打了个奇怪的结。 盗跖看着那个坚硬的树枝竟是没有被折断,微微惊奇,又听白芷说道快结束了还是早些回去吧,点了点头,转眼将这件事抛诸脑后,跟上白芷的步伐。 等到白芷和盗跖回来时,颜路正拜礼向墨家众人告别,一旁的张良儒雅的站着,淡淡笑着,眼角却流露出一丝愁绪。 想来,端木蓉的现状定是不太好的,颜路也是不能帮的上忙。不过,倒也是意料之中,不然,如何能让让他们下定决心请荀况那个倔老头出山呢。 抬头看到颜路似乎朝自己的方向瞥了一眼,白芷脚步一顿,继而快走两步,到颜路与张良面前福了一礼,“颜师兄,三师兄。” 颜路却是看也不看白芷,只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白芷一愣,这是生气了?视线一转,抬眼看向张良,却看见对方向自己挑了挑眉,眼角的愁绪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笑意。 白芷低下眼睫,无视对面张良偶尔流出的审视目光,思索了一瞬,确实觉得自己做得不太厚道。为了实现带自己出诊的承诺,颜路定然是做了许多努力的,没成想,自己却白白辜负他的一番心意,况且,颜路一直待自己如同亲生妹妹一般,自己这一番作为,倒是叫人寒心了。 白芷叹了一口气,还是向颜路解释解释吧。 这么想着,但一路上颜路始终面无表情的脸,却是让白芷一直没有勇气开口,再加上张良在旁边总是一副带着笑意的莫名神色,白芷更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好不容易回到庄内,等到张良离开,白芷便迫不及待的叫住了前面的颜路。 “颜师兄?” 颜路回居所的步伐停了下来,却是没有转身。 “颜师兄是不是生气了?”见颜路没有动静,白芷的语气里带了一丝慌张,“颜师兄,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觉得要不是因为我的一句话,盗跖也不会跑了出去,要是出事了...总归是有我的责任,所以我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辜负师兄的努力的。” 这番理由当然是假的,白纸之所以抢在高渐离之前说出那句话,自然是想一石二鸟。其一是听盗跖坦白墨家的情况,其二便是关注墨家周围的环境,以便在阴阳家与蒙恬找上门来时能帮上一把。只是...没想到这事竟阴差阳错成了辜负颜路的理由。白芷苦笑,这怎么到了这里,嘴上就没一句实话了呢。 “师兄,抱歉。”颓然的低下头,白芷紧紧咬着下唇,只能道歉,只能真心实意的道歉,不论是央着颜路学医,还是请求他答应带自己出诊,都是利用,明明是对自己如此好的是师兄,自己却尽是算计,白芷啊白芷,你自己不会觉得自己恶心吗? 白芷感到自己的身子在微微发抖,双手紧紧捏着衣角,继续道歉的话还未说出口,前方的人突然叹了口气,一只温暖的手就这么落在白芷低垂的头上,略带无奈的语气传到她的耳边,“我没有气你不好好学习听诊,我只是很担心你。” 白芷一愣,呆呆的抬起头,颜路揉了揉她的头发,缓缓道,“各大学派关系错综复杂,就算关系深厚,也会有因利益而反目成仇的时候,更何况,我们与墨家才是第一次见面,你就这样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我很担心。可我手下有病人,不能松手,你又跑得快,不能照看你,这才让我觉得生气,不过,是生自己的气。” 颜路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如四月的春风,吹得人身上暖暖的,白芷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而后一瞬间红了眼眶。 怎么可以待自己这么好?多想,多想告诉他实情,可是不能!自己的身世说出来一般人都不会信,更可况是“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儒家?所以只能忍,只能按照原来的方向继续走下去! 可是,白芷握紧双拳,心中立誓:师兄如此待我,我定会拼尽全力,护你周全! 颜路看着半晌没说话的白芷,拍了拍她的头,“既然没亲身体验到,就去多看看书吧,那《易经》还剩最后几卷没有教与你,正放在藏书楼,你先看看,有不明白的在来找我。” 白芷看着他,压下心间的酸涩,扬起一个笑脸,点点头,转身朝着藏书楼走去。 ······································· 湿润的海风到了下午便越发的大了起来,吹得人衣摆猎猎作响,亦在某些人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立在闻涛书院高台之上的两人都是愁眉不展,目光远眺,掠过汹涌的大海,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涛声阵阵,倒是颜路先开了口,“端木蓉姑娘的状况太过凶险,我才学疏浅,帮不上忙。不过,师弟,我倒是发现了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何事?” 颜路视线一转,准确的落在旁侧的张良身上,“端木姑娘虽然虚弱,脉象时断时续,但这心脉却像是被什么护着,这才得以让她挺到了今日,这能护住心脉的药,倒是和护心丹有些相像。” 这护心丹极其珍贵,每次使用必得通知颜路一声,好让他在快要用尽时尽快补上,而张良与墨家走得近,看过端木蓉脉象的颜路自然会问到张良的身上。 张良闻言,却是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师兄多虑,天下之大,保住心脉的药怎会只有护心丹一种?”继而话锋一转,“师妹去师兄那里学医有段日子了,不知此次外出是否学到了什么。” 张良有意将怀疑对象向白芷身上引,虽说自己确实为墨家提供了从白芷那里得到的护心丹,这么说有些不厚道,但对这个师妹,他总归是有一些怀疑的,而且,她似乎已经处在这些事情之中,而自己却难以把控,实在,有些焦虑。 颜路却没什么表示,“还是学艺不精,我让她去藏书楼研读《易经》了。” 张良微微皱了眉,师兄是真的没觉察到我话里的意思,还是根本就不愿觉察?! 这边张良正在深思,颜路又开了口,“为今之计,想要救端木姑娘,只能去请师叔了。” 张良回神,目光投向大海,笑道,“听闻师叔最近在研究一盘棋,师兄不如去点拨一下吧。哦,对了,一个人下棋终归是有些无聊,不妨将庄内下棋的小天才推荐给师叔吧。” 颜路心念一转,便明白了张良的意思,又问道,“为何让我去?师叔一向不喜欢我的。” 张良微垂下眼,嘴角带着好看的弧度,“因为啊,师弟要去办件大事。”接着,也不管颜路的反应,就这么背着手朝庄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