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下一秒,穆寒时的回复就又跳进了手机。
温柔惊讶于他的速度,点开一看,竟然还是文字气泡。
他问她现在在哪儿。
温柔有些懵,不发语音,他打字速度能有这么快?
她严重怀疑穆寒时是事先编辑好的。
不过,他为什么不发语音呢?
而且也不打电话?
他喜欢用更直接更利落的方式不是么?
他在担心些什么呢?
是担心她看到他的电话不接,或是担心她接了电话,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情绪会不稳定,还是担心,她根本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所以,才会使用文字
因为听不出感情,也看不到表情,能让自己更容易放松下来,更愿意和他交流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给自己洗脑洗得太厉害了,温柔看着聊天记录,竟真觉得容易接受了许多。
不然,她刚刚也不会给他发什么微笑表情了。
温柔想了想眼下的情况,只回复说她现在在外面,正要回医院。
她以为他又要开始无休止的解释,已经提前微微拧起了眉头。
然而他没有,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这一次。穆寒时停顿的时间有些久了。
温柔不想显得自己太过在意,于是她抬起头,关注了一下两位病人的情况。
白念生的输液瓶,滴液速度似乎有些太快了。
温柔于是走过去,将输液管的开关往上挪了挪。
然后手机又震了一下,温柔赶紧低头去看。
温柔,我等你回来。
虽然依旧是几个没有感情、看上去特别生硬的文字,但穆寒时温润如玉的声音,仿佛在她耳畔,轻轻地环绕了很久很久。
温柔按出那个小话筒,对着屏幕心平气和地吐出一个字“好。”
她准备走了,手提包放在电视机斜下方的柜子上,温柔想要过去拿。
病床上的男人却忽然反射性地伸出了手,一把扣住了温柔的腕子。
她身子一斜,差点扑到他身上去,好在稳住了。
“白老师?”
温柔歪着上半身,这尴尬的姿势让她小脸微皱,低低唤了他一声。
然而白念生没有任何的反应。
男人的额头上全是汗,眉头紧蹙,面部的肌肉也绷得特别紧,薄薄的眼皮之下,眼珠子来来回回滚动着,他看上去,像是在做梦,噩梦。
拉住她的动作应该也是无意识的,但他好像把所有力气全部加诸在上面了,弄得温柔有些疼。
“诶哟白老师啊”
温柔跺了跺脚,手腕扭着、挣着,甚至用另一只手去掰,但就是脱不开。
她脸都憋红了,可白念生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哪是那么容易清醒的。
最后温柔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无奈地坐了下来。
她看看自己通红的手腕,又看看躺在床上依旧岿然不动的男人,满脸的焦色。
这
自己要待到什么时候去?
或许人都是这样的,原本也没有多么着急多么归心似箭。但忽然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阻滞,心情就会控制不住地变得无比焦躁。
哪怕没过几十秒钟,白念生的力道就松了下去,温柔顺利地将手腕拔了出来,可她还是觉得自己像是过了几十个世纪一样煎熬。
温柔重新站起身,然而刚离开病床没两步,身后就传来了白念生的声音。
他低低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诶?”温柔回过头,有些欣喜地,“白老师你醒了啊?”
看他想要坐起,温柔正好在床尾,就帮白念生把床摇了上去。
男人的眼睛虽然睁开了,但眼神却不似平常那样犀利,看着温柔的时候,甚至有些柔软。
他取过床头的眼镜戴上,听温柔问他,“白老师,你没事了吧?”
白念生摇摇头,嗓子有些哑,轻咳了两声,“麻烦给我一杯水。”
“哦哦,好的!”
温柔立刻转身去倒热水。
白念生看着她的背影,又低下头,握了握空落落的右手。
他隐约觉得,自己之前,似乎抓住了什么触感温热的东西
“白老师,水来了!”
白念生说完谢谢,接过水杯,喝了一小口,他看了眼隔壁床,问:“绵绵有醒过来吗?”
“还没有。”
温柔顿了顿,她觉得她呆在这边也没什么事了,于是又张口,“白老师,我要”
话没讲完,白念生却将车钥匙递给了她。
说是车里有样很重要的东西,让她帮忙取一下。
温柔虽然心里着急,但也没有表现在脸上,接过钥匙就很快跑了出去,扬起的风鞭在白念生的脸上,他竟觉得有些微微的刺痛。
到了地下停车库,温柔找到白念生的车,打开后备箱,才知道他说的很重要的东西指的是白绵的生日蛋糕。
对了,今天是小家伙的生日呢。
却要在医院里度过了
温柔有些触动,小心翼翼捧着蛋糕上楼的过程中,寻思着给小孩送样生日礼物。
“白老师,绵绵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没有?”
温柔将病床上的小桌子撑起来,然后把蛋糕放上去,扭过头,这样问了白念生一句。
接着她像是为了给白念生留足思考的时间一般,又转回身去,剪开彩带,拆掉了蛋糕的外包装。
温柔刻意举起蛋糕在白绵头顶晃悠了好几圈,贼兮兮地笑着说:“小馋猫,有没有闻到蛋糕的香味啊?闻到了就快点起来哦,不然你的生日蛋糕就要被姐姐吃光光啦!喔唷,还不睁开眼睛啊?我真的吃了哦,真的真的要开动了哦”
白念生看着这一幕,有些话已经冲到了嘴边,可他抿了抿唇,还是硬生生咽了下去。
“她没什么想要的”
男人对上温柔瞥过来的视线,轻轻地吐出一句,“你可以回去了。”
温柔一愣,白念生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你还有事吧?”
这下,温柔摇头不是,点头也不是,自己表现得那么明显么?
她抓了抓衣角,复又松开,干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
白念生朝她摇摇头,表示没事,“去吧。”
温柔于是也不再忸怩。她拿好自己的包,向白念生道别,“那白老师,我就先走了。”
“好。”
白念生边点头,边拿起温柔之前给他倒的那杯水,原本滚烫的白开水,此刻已经凉透。
临出门,温柔像是想起了什么,在门口停住,对白念生说:“白老师,绵绵的礼物,我会补上的。”
然后她将门合上。脚步声一下子远去了。
病房里,白念生发了良久的呆,忽地朝着隔壁床缓声道:“绵绵,今年又只剩下爸爸,给你过生日了”
温柔回到医院。
出现在穆寒时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温柔讶异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像是不知道自己怎么的就走到了这里。
她觉得自己太过主动了,就算要缓和关系,也该是穆寒时来示好,哪里要她这么屁颠屁颠地过来找他,好像赶着要和他握手言和一样!
温柔在心里将这样不矜持的自己骂了一百遍,然后扭头就走。
然而她才刚转身过,就被迎面而来的程安紧紧地握住了双手。
温柔一脸错愕,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出现的,她下意识发出了一个单音。
但旋即程安就一副求爷爷告奶奶的架势和她哭诉了起来:“温医生,我该死,我有罪,我知错!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
温柔更加摸不着头脑了,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呃程小姐,有话好好说。”
温柔试图收回自己的手,可一下秒,又被程安大力拽了回去。
“温医生,事情是这样子的。昨天下午,我临时接到穆医生的通知,叫我五分钟之内赶到城际巴士的终点站!”
程安举起右手做了个对天发誓的动作,“你相信我我真的有去!可我那辆天杀的车子,它在半路,它!抛!锚!了!后来等我修好之后再过去,发现你已经不在那里了!真的对不起,因为事先穆医生讲电话的时候很着急,只强调了时间和地点,并没有告诉我让我去接谁,所以我没法联系你,然后我迟到了我又不敢去问穆医生,那个我那个”
程安原本急促的气息渐渐慢了下来,她扁扁嘴巴,像是快哭了。
温柔见状,赶紧拍拍她的肩膀,说“没事”。
人大概已经被穆寒时责罚过了,不然,程安挺强悍一个姑娘,不至于委屈到这个地步。
温柔转念就想到程安刚才说的“五分钟”,就算车子没有抛锚,昨天倾盆大雨,路况又差到极点,这样的要求也有些不可能完成吧。
他是有多急,又多怕自己会没办法回去啊
温柔摸了摸脸,感觉双颊有些发烫。
“温医生,我真不是故意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别怪自己了,是车子坏了,你也不想的”
在温柔的安慰之下程安总算没有掉眼泪。
但她也没让温柔走,程安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看着她,小小声地央求道:“那,温医生,你能不能去和穆医生说。让他不要把我调去后勤部啊?”
“他要调走你?就为了这事儿?”
温柔一听这话,吃惊得不能自已。
穆寒时是不是疯了,又没有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罪,程安可是他一手栽培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