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她见到了她想要见的人。
身高一米八的男人,身姿颀长又健硕,他留着板寸的头,端正明朗的五官有种硬朗的英气。
赵兰香颇有些感慨地看着顾硕明,良久才说:“请我去坐坐?”
于是顾硕明带她去了饭堂,然而赵兰香没同意,只走到了半路就停了下来。
十分钟前,顾硕明正猫在家里做饭,饭还没熟,门就被嘭嘭嘭敲起来,勤务兵就兴致冲冲地来问:“外头有个姑娘来找,听说是你爹介绍的。”
顾硕明颇有种“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他饭也没吃去见了这个他亲爹介绍来的姑娘。
他见了人,又看了信,就明白这是河子屯那位“赵知青”了,他收起了惯常严肃的表情,吞吞吐吐地道:“我爸那瞎胡闹的……”
“他最近情况怎么样?”
“除了住牛棚、干苦活,其他都挺好。他很乐观。”赵兰香说。
顾硕明感激地说:“多谢你们的照顾……”
他道完谢后,陷入了一片沉默。他并不明白对方的来意,也不知道自个儿亲爹咋介绍了个姑娘来他这,难不成想让他代为“照顾照顾”?这可不行,他这种忙得三天两头不在部队的人,怎么照顾得了这么娇滴滴的姑娘。
就在顾硕明考虑着如何给她安排落脚点的时候,赵兰香开门见山地直言了:
“我需要你的帮助。”
“礼尚往来,我也会送你一份礼物。”
赵兰香眼皮不眨一下,用着微不可闻的声音淡淡道:“蒋建军现在是你的部下吗,我需要你把他调去市的军部大学进修一年。”
就着几句话,顾硕明原本松泛慵懒的目光顿时变得犀利起来,口吻严肃地教训起她。
“内部机密要事,再谈我就要拘禁你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赵兰香拿出纸和笔,把她说的“礼物”写了下来。只写了两行的蝇头小字,工整又奇骏。
顾硕明拿到了纸条,锐利的双目布满了惊讶、疑虑、又警惕。
他把字条撕碎了放进兜里,说:“走吧,我送你出去。”
赵兰香站起身来,跟着走了出去,走到寂静无人处,她轻声地道:“我等你的好消息。”
顾硕明愣愣地看着这个安静柔弱的女人,消失在街道尽头,回到宿舍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把纸条碎片化成了一团灰烬。
草,这个女人太邪门了吧。
……
赵兰香提着行李箱回到家里后,则是完全松了口气,脸上完全是开心的笑了。
她用钥匙拧开沉重的大门,弟弟小虎子正趴在桌边掰手指算术。
他听见动静,咕哝又委屈地道:“虎子算不出来!”
“妈妈我不要写了!”
“我要”
他抬起头来,话凝在嗓门眼里愕然地红了眼。
他看着立在门口笑吟吟的人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激动地又跑又跳地扑进赵兰香的怀里,双腿双脚并用地跟猴子似的巴在她身上。
小虎子抽噎地道:“上学一点都不好玩,大妞你骗人、骗人!”
赵兰香掏出了一块芒果干,这是她用河子屯的芒果晒出来的,甜蜜又新鲜。
小虎子得了芒果干松开了手,滑下了赵兰香的腿。他试探地舔了舔,砸吧砸吧嘴,味道甜甜的好吃极了,他享受地眯起了眼,刚才红了眼眶的小毛孩这会被一块芒果干轻易地哄住了。
赵兰香放下了行李箱,牵着他来到了桌前。
“你哪里不会,姐姐教你。”
她看了眼粗糙幼稚的算术,好笑地刮了刮小孩儿的鼻子。她掏出了身上携带的糖果,一颗颗地摆了出来,分成了几拨,让弟弟一颗颗地点。
“一、二、三、四、五,虎子吃掉三颗、又给姐姐一颗,虎子自己还剩几颗?”
“一。”小虎子扑闪着迷蒙的眼睛,抹了一把泪珠,抱着她的大腿哇哇地哭了起来。
“大妞你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赵兰香好笑地摸了摸弟弟的脑袋,从行李箱里掏出了特意给他做的那身衣服。
很普通的灰色的衬衫,搭上一条黑裤子,穿上去看起来就像灰不溜秋的田鼠似的,但软白白的小娃娃穿着就是哪哪都可爱,撑得这不起眼衣服也亮眼了许多。他穿着新衣服,美滋滋地摸了又摸,喜欢极了。
赵兰香从箱子里取出了晾晒干的泥鳅、河蚬、一笼用竹篾干草裹着的鸡蛋,这些全是些乡下寻常能见的东西,带回来给父母尝尝也不会遭来不必要的怀疑。把行李安置好后,她领着小虎子去了门市一趟,给他买了一袋饴糖,自己又去割了两只猪蹄,不要票的猪筒骨也买了两毛钱。
乡下菜地里不值钱的青菜,拿到城里一哄而上就没了,赵兰香无奈之下只得拣了几只大伙挑剩的土豆,又买了一包面粉。
她一个人左手提着肉和骨头,右手拽着沉甸甸的面粉,小虎子抱着土豆屁颠屁颠地跟在姐姐身后,幸福地说:“大妞你今晚要做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