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婆听见孙子斩钉截铁的话心中百感交集复杂的情绪漫上了心头她竟是忍不住红了眼圈。
她默默地垂下头擦拭了一把。
她的脑海里甚至还清楚地记得当年没聋的叶姐儿咯咯的清脆笑声她的声音就像快活的小百灵啾啾婉转的声音大家都爱逗她。
贺松柏扭过了头把一叠钱用绳子扎好,他掂量了一下,厚实的钞票捏在手里给人带来安全感。
他说:“我说过要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
他说完后转身离开了老祖母的房间,留给她空间收拾情绪。
李阿婆蒙了眼翳的眼愈发变得模糊,布满了皱巴巴沟壑的面庞一片老泪纵横。
……
很快趁着秋收完的一段农闲期,贺松柏带了大姐去医院。
贺大姐起初只以为是丈夫还没痊愈便跟着弟弟去了医院结果去到医院的时候贺松柏却是把推进了检查室那双手宽大、有力他毫不犹豫地替她关上了门。
里面的医生面带微笑地请她坐下开着耀眼的灯打到她的耳朵。贺大姐不知所措地、迷茫地看了眼医生、又看了看门外站着的弟弟。
最终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忍不住眼眶湿润了。
过了一会儿,检查完了的医生跟贺松柏商量了几个治疗方案。贺松柏付了钱在医院的走廊干站着,他摸着瘪了不少的腰包只觉得攒彩礼之路又漫长了起来他交完手术费之后,几乎都不敢看赵兰香的眼睛了。
赵兰香在医院一楼等他,看见了他问:“怎么了,医生说不好治还是怎么的?”
贺松柏摇了摇头,只跟她说了一声对不起。
“这次挣的钱先给大姐治耳朵了,她的病不能拖。彩礼、我再努力继续攒。”
赵兰香捕捉到了男人眼里的一丝愧疚。
她忍不住笑,细细地说道:“你是不是对彩礼有什么误解,城里人虽然彩礼钱可能要求高一点,但又不是卖女儿,彩礼只是走一个过场。”
“指不定比乡下的媳妇要的彩礼还少呢!”
赵兰香说着掰着拇指科普给面前这只乡下土包子听,“现在城里的女同志也是有工作的,我们讲究男女平等,彩礼和聘礼都是对等的。”
“两个人缔结姻缘,注重的是心意相投、性格相合,从此一块过日子。彩礼的多少是体面问题,但如果心意不合,再多的彩礼只是虚有其表。真正爱女儿的父母,是不舍得那样为难女婿的,你要给太多,我爸妈估计也不敢接。”
“你明白了吗?”
她歪着头,双眼直直地看着他。
贺松柏心里顿时涌上一股热流,熔浆一般的炽热、滚烫,烫得他的心窝忍不住颤抖。他摸了摸她的脑袋,“你真好。”
“你爸妈也很好。”
赵兰香得意的地笑了笑,她催促他快去看看大姐。
二楼,李大力守在妻子的病房外问小舅:“这个手术要花多少钱?”
“我们这里也攒下了一些钱。”
他黝黑的眼睛流露出一丝丈夫的担当,他说道:“我们不要你花钱,秋收的粮食卖了一笔小钱,还有我们做衣服攒下的钱。”
他还说了长长的一通话。
贺松柏心思恍惚地靠在刷得粉白的墙壁上,微笑地听完了姐夫的话。
“好,算我借给你们的。”
对象的彩礼钱又回来了。
八月上旬。
贺松叶在市医院动了一个手术,术后留在医院观察了半个月。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李大力鞍前马后地照顾她,这个熟悉的情景仿佛是一年前的对调似的。
贺松叶提起了这个,李大力便打趣地说:“哪能呢。”
“那时候我就是个瘫子,翻个身都连累得人浑身大汗,把屎把尿又脏又臭。你现在手脚健全,我给你带个饭就好了。”
他一字一句地慢慢地说着,方便懂唇语的妻子听。
贺松叶的耳朵蒙住了纱布,但已经拆了很多,只蒙着细细的一层纱布防止感染。细微的声音丝丝入耳,贺松叶听到的那一瞬,声音仿佛炸裂的银瓶,登时她的脑子绽开了绚丽的光。
她用手遮住了李大力蠕动的嘴唇,侧着耳朵专心地听。
秋日的金风吹得窗外的梧桐沙沙作响,街道对面传来的单车铃声、哐当哐当的打铁声、以及间杂着的富有生活气息的吆喝,“自家扎的扫帚、卖扫帚啦”
李大力沉厚又缓慢的声音。
“叶姐儿,你听得见吗?”
那一声犹如萌动的嫩芽,撬开坚硬的壳儿,脆生生地冒出头来。贺松叶仿佛听见了种子发芽的声音,轻微、美好。
她忍不住摸着自个儿的耳朵,诧异又惊讶地看着李大力。
“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