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我的爹娘是牛头村里公认的最丑最黑的一对夫妻
然而自我出生,别人看我的目光很是惊奇。
从小到大,我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哎呀不得了,牛家那两公婆居然生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娃!”
“啊,他俩长那个德性,还能生个好看的出来,莫不是老牛的种吧?”
“嗷嗷,不管是谁的种,这么漂亮的媳妇儿我得先去跟牛嫂预定了!”
每次听到这种话,我娘就会紧张得跟什么似的,忙将我抱到茅房去藏好。
我一头黑线,咱们要藏也不要找茅房好吗。
我娘十分喜爱我,总爱抱着我又亲又摸的,完了又感慨一声:“哎,我怎么生了这么俊俏的闺女来,真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每逢村里的人拎着鸡鸭鱼肉来到我家,讨好着想要定娃娃亲时,我爹便抡起袖子,扛着锄头就把人赶了出去,嗓音洪亮地嚷嚷:“走走走。都给我走,我家闺女以后是要嫁贵人的,岂是你们能高攀的!”
爹爹给我取名灵玉,是个很贵气的名字,稍稍大了些,我便会问他,“像您这样没文化的乡下人,为何懂得给我取这样的名字呢?”
我娘提着菜刀进来,大大咧咧地说:“你爹哪里懂得取好名字,你这名儿,还是大仙给他托梦取的呢。”
我爹巴巴地瞧着我,嚅嗫道:“其实我之前挺想给你取名叫大丫的”
“滚!”我娘嘭地一声搁下菜刀,发挥河东狮吼的功力。
话说我十三岁的时候,爹娘更是把我护得密不透风。整日关在屋里,好像被人瞧去一眼就是割了他们一块肉似的。
我看他们这般紧张,很是不解,歪着头问:“莫不是女儿长得吓人,非要关起来,不能见人?”
我娘将我抱得紧紧的,神神秘秘地说:“有高人说跟你爹说过,咱们玉儿是天生贵命,日后是要嫁入高门,做贵妻的主儿,咱们夫妻俩,拼了命,也要把你护得好好的。”
在我十五岁的时候,牛家村突然遭了贼的惦记。
要知道牛家村是所有村镇中最为贫穷的一个,连流浪狗都不愿来这,更何况是窃贼了。
这会儿,村里人养鸡鸭的,赶紧锁屋里,田园种了菜的,忙收割了放仓库,就连林子里的果子,一股脑儿地全摘了。
就在大家绷紧神经,全神戒备地时候,忽然听说,那些人,都是冲着牛家闺女来的采花贼!
我爹娘听闻这个消息,吓得脸都白了,整夜睡不好觉,夫妇俩干脆将我带到他们的房里,彻夜守护。
我爹扛着锄头,我娘持着菜刀,十分严肃地盯着柴门看,只要有人撬门而入,就立刻把那贼人砍得稀巴烂。
然而。
警戒了一晚上,都不见有人来。
眼看天窗上天色大亮,爹娘二人总算松懈了高度紧张的神经,捶着酸痛的腰,正要去开门时,忽然柴门被拍得震天响。
我爹娘脸色一变,对看一眼,原来这贼喜爱在白天作案行凶?!
嚯地一声,我爹猛地拉开门。闭着眼,扛着锄头就对那人挥下。
那人吓得大叫:“大大大大牛啊,是我啊,我是隔壁老王啊啊啊!你搞啥子哟喂!”
我爹一听,陡然睁眼,果然见到的是他的好兄弟老王。他生生地收了锄头,之前那力道太大。实在控制不住,还是劈开了老王的裤衩。
老王拉紧了腰带,左右遮掩着那道长长的口子,但仍遮不住那条光溜溜的腿。
“咳咳,那啥,你这么早来敲门做甚?”我爹尴尬地开口。
老王苦着脸,“我还不是想来给你们报喜么,你反倒对我行凶来了!”
我娘双眼大亮,插嘴道:“什么喜事?”
“你家闺女村长筛选入宫啦,赶紧的,将玉妹子带去村长那儿,领一身新衣裳。”
“入宫啊?”我爹懵了。
“当娘娘啊?”我娘惊喜。
话落,我娘风风火火地将我从被窝里捞起,亲自侍候我洗脸。并给我挽髻上妆。
望着镜中那张芙蓉一样的脸,我娘欢喜得热泪盈眶,“吾家有女初长成啊,嘤嘤嘤,闺女儿,入了宫成了贵人,莫要忘了一把屎一把尿将你拉扯大的爹娘啊”
虽然我娘谈吐粗俗。但我心中还是滋生了些许感伤,我握住她常年劳作而肥厚粗糙的手,挺认真地说:“要不,咱们不进宫了吧。”
“不不不,”我娘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娘虽然是个愚钝的乡下粗妇,但我知道你注定平凡不了的,咱们的玉儿值得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我被她这一说,感动得眼眶发热。
“哭啥哭,我才不会把你留家里当米虫,我和你爹还指望你飞黄腾达,饲养我们二老呢!哼哼,你以为这十五年这么费煞苦心地养你,是不用回报的啊?”
这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抱着我哭作一团。
爹娘将我养得精细,护得严实,自我十三岁之后,便整日将我关在家里,杜绝与他人来往。而今过了两年,我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个傻傻看着我,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少年,我记得他是我儿时的玩伴,放羊的小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