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灯火通明的H市急诊科里,第一次与柳瑜搭班的林平儒此时急得抓耳挠腮,“柳医生,怎么办,铮哥的电话打不通啊!” 每个科室总有那么一小撮病人非某个医生不能搞定的,恰好苏礼铮就有这么个病人,嚷嚷着要苏礼铮来看他。 柳瑜也没法子,只好跑去找主任,洪主任今晚加班,现在还在办公室。 听完柳瑜的疑惑,他不慌不忙道:“那你打电话到影像科去,问问他们科朱砂医生的电话,找到朱砂你就能找到礼铮了。” “……这、他们俩有什么关系么?”柳瑜试探着问了句,八卦谁不爱呢。 洪主任笑了笑,点头道:“他们俩一起去度假了。” 柳瑜正想继续打听,洪主任却有办公电话进来了,她满腹疑惑的出了门,在心里暗自怀疑能不能找到人。 她才来没几天,很多的事并不知情,但将内心的疑问告诉林平儒后,林平儒思索了半天,终于从记忆深处找到了些许模糊的线索。 那已经是大约一年前的事了,某天值班,有位老人过来问他们苏礼铮医生在不在,当时苏礼铮去学术报告厅刷继教的学分卡去了,林平儒便道让他稍等。 也许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苏礼铮隔了老半天才回来,一进门就略有些惊讶的道:“师父,您怎么过来了?” “我这两天手有点麻,你师娘怕我是不是脑子的问题,让我来拍个片子,你给我开个单罢?”老人声音十分温和,看得出来是个随和的人。 林平儒这时才道原来这位老人便是苏礼铮传闻中的师父,接着他便听到苏礼铮问:“除了手麻还有别的症状么?” 仔仔细细的问了一通,苏礼铮写好了检查单,却并没有立即交给老人,而是打起了电话,“你好,我是急诊科苏礼铮,我找一下你们科朱砂医生……对,谢谢。” 过了几秒钟,林平儒听见他又出声了:“我带师父上去拍个片子,他说手麻,我估计是颈椎问题引起的……好,我们现在上去……” 挂了电话,他这才起身要带老人出去,老人道自己能去让他别耽误工作,苏礼铮似乎也有些犹豫,林平儒见状忙道:“铮哥你去罢,这里我顶着,有事再打电话给你。” 苏礼铮点点头,扶着老人往外走,林平儒听见有说话声传过来,“我刚才已经告诉小师妹了,她会安排的,应该不用等太久。” 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在医院有熟人找关系,实在是医生与医生之间的确天然多了点联系,更加好说话,情况允许时也乐于给同事卖面子,因为你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就要求到人家那里去。 林平儒听了这句话却愣了愣,将这句话同苏礼铮先前的动作连在一起在心里过了两遍,终于得出了苏礼铮与朱砂也许是同门这个结论。 因此当柳瑜问起这两人的关系时,他便斟酌着道:“可能……仿佛铮哥和朱医生是同门。” 同门这种说法,在医院所指很有些宽泛,可以是出自同一导师门下,可以是出自同一学院,甚至可以是出自同一学校。 但柳瑜想知道的八卦明显不止这个,作为一位女性,她有着几乎是天生的八卦欲,而她自入科第一天便受苏礼铮照顾,很难不对他产生好感。 “再多的我就不清楚了,要不柳医生你自己问问铮哥呗。”林平儒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其详,他甚至能感觉到柳瑜对苏礼铮的好感。 但怎么讲呢,苏礼铮在他来急诊之前就已经在这里了,听闻这些年来都是孤身一人,也没见有什么想摆脱单身的想法,有同事说要给他介绍女朋友也被拒绝了。 甚至也不见他与哪个女同事走得近一些,他们私底下开玩笑,说搞不好苏医生性向非女,但又有人说苏医生其实以前有过女朋友的,只是后来分了。 有想象力丰富的立刻脑补一出痴心等待的苦情戏,却又不敢去问苏礼铮是否属实。 唯有他接到家人的电话时才会神色柔和许多,对方也许是他口中的爷爷、师父或师娘,间或还可能是他的小师妹,只是每次小师妹仿佛都挂他的电话,让他只能苦笑。 林平儒此时忽然敏感的觉得,朱砂就是那个小师妹,与苏礼铮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柳瑜哪里知道只这三两分钟他便想了这么多东西,现在赶紧找到人让他安抚住躁动的病人才是最要紧的。 彼时苏礼铮正在和朱砂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豆腐西施家的阿公,老人家买了便宜的铁皮石斛,看样子也好看,本以为自己走运买到了了物美价廉的东西,没想到却是假的。 沮丧之情可想而知,他一个劲儿的埋怨自己,说自己老了不中用了。 他的儿媳妇在一旁很无奈,家里并不缺这点钱,要不是怕假的铁皮石斛吃了对身体不好,她也不会想到要来问。 正在劝着阿公,朱砂听见徐勉在楼上喊她:“小姨!你电话响啦!” 她匆忙上楼一看,手机上来电显示是“急诊科”,脑子一蒙,“……我不是休假了么?” 也许是职业习惯,动作总是比想法行动得快,她还未想明白为什么会有急诊的电话打到她手机上,便已经接了起来:“你好,我是朱砂,请问有什么事?” “……呃、你好,我是急诊科的柳瑜医生,请问苏礼铮医生在吗?”柳瑜先是愣了愣,然后才问道。 朱砂更加糊涂了,但苏礼铮的确是跟她在一起,怕是有什么急事,便道:“在的,你稍等。” 然后她一面从楼上下来,一面大声喊道:“苏师兄,苏礼铮!你办公室的电话!” 苏礼铮愣了愣,暗道自己办公室的电话怎么打到朱砂那里去了,但还是起了身迎过去,朱砂道:“你们科柳医生的。” 他点点头接过电话,问柳瑜:“柳医生,是不是病人有什么情况?” 柳瑜此时已经顾不上去想朱砂和苏礼铮到底怎么个关系了,忙把病人非要找他的事说了,问道:“你看这事儿怎么解决才好?” 苏礼铮沉吟片刻,道:“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罢。” 柳瑜便让学生去把病人叫来,病人是急性心梗进来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因为苏礼铮将他救了回来,便认定只有他才是最好的医生。 病人来了接过电话,第一句就问:“苏医生,你是不是生病了,才没来上班?” “没有,我休年假了。”苏礼铮也不隐瞒,如实告知对方自己现在在哪里。 病人也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得知他是真的去休假后,便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十来天。”苏礼铮应道。 病人闻言似乎有些失望,“那我出院的时候是不是见不到你?” 苏礼铮应了声是,又安慰道:“等我回去了,你要是有空又想见我,就打个电话,我在办公室等你,好不好?” 病人沉默了片刻,觉得也只能这样了,便应了声好,苏礼铮见他答应了,便又道:“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听柳医生的话,配合治疗,知道么?” “……好的。”病人答应了他的话,顿了顿,又道,“那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天冷,多穿衣服。” 苏礼铮听了心里很有些感动,忙应了下来,又道:“那你把电话还给柳医生,去休息好不好?” 那边又应了声好,片刻后听见柳瑜喂了声,苏礼铮就又道:“麻烦你了,柳医生。” 柳瑜笑着说了句不麻烦,有心想问他在哪里玩得怎么样,可又说不出口,便只好道别要挂电话。 电话还没彻底挂断,她听见那头朱砂的声音穿进了话筒,“你手机呢,怎么你们科室的电话打来给我了?” 语气熟稔随意,果然是关系匪浅。 苏礼铮把手机还给朱砂,转身去找自己的,在沙发角落里找到想要摁亮屏幕看看还有多少电,却发现已经自动关机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充电,难怪别人找不到他。 当下忙去找充电器,朱砂扭头一看,豆腐西施家家公媳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徐家。 她便又回到楼上,照样同徐勉坐到一起,薯片已经不剩什么了,她腆着脸跟夏岚薇讨,夏岚薇不肯,“别吃这么多零食,对身体不好,尤其是徐勉同学。” 徐勉身子一缩,将自己藏在朱砂背后,默默的不讲话。 朱砂这时倒是想起来了,点头道:“也是,小徐不能多吃,算了我也不吃了。” 苏礼铮此时从房间出来,没有再回楼下客厅,而是到了朱砂旁边坐下,一面剥了橘子分她一半,一面问道:“明天带你出去转转?” 雪已经停了,看样子明天也不会再下,如果只能待在屋里未免无趣,朱砂便点头应了声好,却又道:“但不要那么早起,困。” 上班族就是这样,难得放假总想要睡懒觉,仿佛这样就能弥补工作日每天早起缺失的睡眠。 苏礼铮看了她一眼,她的侧脸柔和而洁净,他们这时坐得很近,他的大腿挨着她的胳膊,他甚至还能看到她脸上细细的白色的绒毛。 他知道她不过随口一说,因为长年累月的忙碌,他们的生物钟早就已经定型,但他还是极平静而温和的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