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时间在顾齐钰与秦西培养感情的诸多琐事中溜走，十日之约如期而至。　　　　再一次和秦西一起来到蒋昌尹面前，顾齐钰内心的火热也淡了许多。虽是故人，但如此敏锐的故人，他还是小心为上，避免漏了马脚。　　　　也是为了避免漏了马脚，顾齐钰故意选了一段没有秦西的戏份进行表演。毕竟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这个片段，是整个故事的开始，发生在医院的产房外。　　　　年轻的男孩站在产房门口，双手不住地揉在一起，满心满眼都是紧张、担心、不知所措。　　　　顾齐钰迅速入戏后，众人也仿佛身临其境般进入了故事，耳边不断传来是来女孩痛苦的叫声。　　　　“啊——”“啊——”“啊——”　　夹杂着一些“我不要生了！”“我不要生了！”的胡话。　　　　男孩今天早晨被女孩的父亲强行带来医院，才知道女孩消失的半年去了哪里。　　　　半年前他们初尝禁果，恋爱的甜蜜冲昏了他的头脑，却不想女孩竟然会突然消失在他的世界。　　　　学校、她家、所有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他疯狂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她了。　　　　为此，他消沉了好久。半年来一直都浑浑噩噩地活着，直到今天早晨。被女孩的父亲带来这里，男孩不知是悲是喜。　　　　找到女孩了，他很高兴。可要做爸爸了，他又很迷茫。他可以吗？他才十七岁啊。　　　　产房外，同样焦急等待的，还有女孩的父母。　　他们面容严肃，眼神却很坚定。　　　　男孩踌躇向前，“伯父伯母，阿宁她要不要紧……”　　话未问完，女孩的父亲凶狠的一瞪，噎住了男孩接下来的话。　　　　凝固的空气中，知了的叫声更添几分烦闷。　　“知了——”“知了——”“知了——”　　“啊——”“啊——”“啊——”　　终于，一声清脆的啼哭打破了这一无休无止的可怕循环：“哇~~~~~~~~~~~~~~~~~~~~~~”　　孩子降生了。　　　　男孩没有见到女孩，只见到他们的孩子。　　小小一只，被抱在护士小姐的怀里，皮肤红彤彤的皱巴巴的，已经不哭了，闭着眼睛认真地含着手指，护士小姐说，是个公主，刚刚吃过奶，睡着了。　　　　男孩在一旁认真打量了孩子的模样，说实话，一点不可爱。但……这是他的孩子，这样想着，仿佛血脉相连的天性，原本彷徨不安的心在孩子恬静的睡脸下逐渐安定，心里涌起一股股暖流，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刚出生的孩子还很脆弱，需要留院观察，护士小姐给家属们看过孩子之后，便把孩子带去了婴儿暖箱。　　　　女孩被送往病房，门口守着她的父母，他不被允许见到她。　　　　有些失落。　　男孩从小就是一个孤儿，十岁时被现在的奶奶收养，有了家。两个人相依为命了六年，幸福的日子却在去年戛然而止，奶奶过世了，他又变成了一个人。　　　　女孩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他生命中的。他曾经以为她就是他的救赎，所以不顾一切地相爱，飞蛾扑火，无所畏惧。　　　　她消失的那些日子，他的世界翻天覆地。　　　　他今年十七，马上就要毕业，未来对他来说很迷茫，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奶奶留给他的钱，不过糊口而已。　　　　可现在，他找回了自己的爱人，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心中的责任感大过担忧与迷茫，为了女孩，为了孩子，他必须振作起来，扛起这个家。　　　　男孩一直等到晚上也没有见到女孩。　　回到家里，他幻想着马上要和心爱的女孩、自己的孩子组建一个家，看着空荡荡的房子，第二次觉得，这个家没有那么冷了。　　　　可是——　　　　当他第二天拿着热乎乎的白粥赶到医院，女孩却不见了。护士小姐告诉他，女孩的父母一早为她办理了出院，离开了。　　　　医院里，只剩下这个孩子，他的孩子。　　　　昨天，他还在高兴自己成为了父亲。　　今天，他的孩子却突然失去了母亲。　　　　男孩抱着怀里的孩子，看向远方的目光那么空洞而寂寥，可低下头的那瞬，便多了一丝温柔。　　　　#　　　　八年后，孩子长大了。　　　　这个孩子，就是秦西。　　　　顾齐钰表演的最后，脸上怅然若失的寂寥表情都还没有收起，秦西突然乱入，她双手抱住顾齐钰的大腿，脑袋才到他腰身，仰起头软软地喊：“爸，你还好吗？”　　　　顾齐钰的无实物表演发挥不错，蒋昌尹导演和编剧原本都被带入戏了，没想到秦西来这一出，全场爆笑了。　　　　蒋昌尹：这个熊孩子！　　　　顾齐钰：我的宝贝蛋！　　　　秦西却埋着脸，颇为懊恼。　　　　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特别地想要打破顾齐钰所在的这个困境呢？明明心知肚明他不过是在演戏罢了。　　　　可是，她好像有点不忍心看到他脸上出现这样悲伤的神情。　　　　一如他们初见的那次，他卑微到尘埃里的祈求。　　　　【十】　　　　得到了导演和编剧的认可，顾齐钰顺利进组。　　　　配合秦西的暑假档期，先拍摄两个人一起的戏份。　　　　秦西在剧中的名字，叫做“软软”，大名阮星，带着爸爸美好的期许，成为天空中最亮的星。　　　　他们住在远离城市的乡间，漫山遍野的青草野花、倾听蝴蝶，都是软软嬉戏玩耍的伙伴。软软还捡了一只小狗，取名叫做“绵绵”，和她的名字连起来，就是“软绵绵”。　　　　一开始的剧本里，是没有狗的。　　　　在蒋昌尹的设想里，动物演员有时候比人更难控制，费时费力不讨好，可秦西提出了，编剧认可了，他也没有什么理由阻止。只是强调说，太过拖累进度的话，必须删掉。　　　　不等道具组准备，顾齐钰便捷足先登地献上了小白狗，秦西很喜欢它，按照剧本里的，给它取名“绵绵”，意为云朵般软绵绵的小可爱。　　　　绵绵是只刚断奶的小狗，来到片场以后，对什么都好奇，每天东跑跑西窜窜，这边嗅嗅那边闻闻。好在它年纪小又腿短，跑一会儿就累了，这个时候秦西就会把它抱在怀里看风景，看顾齐钰演戏。　　　　顾齐钰带来的狗，对他有着天生的亲昵，顾齐钰带着秦西给它喂过脱脂牛奶以后，自然而然也就认了秦西做主人。之后的每天，除了秦西或者顾齐钰给它喂的奶，它都很乖地不吃。　　　　像秦小波这样怕狗的，就更不愿意靠近了。　　　　一开始听秦西说秦小波怕狗，顾齐钰还不信。但见着这家伙每次在秦西喂狗和狗玩的时候都僵硬的站在一旁，顾齐钰悟了。心里突然畅快无比，他笑得十分欢快。　　　　看她以后还敢挡在他和小西中间。关门！放狗！　　　　在顾齐钰心里，绵绵先是他用来讨好秦西的小可爱，再次才是他的狗。　　　　在秦西心里，她和绵绵却是好伙伴。也不知道为什么，比起顾齐钰，绵绵更喜欢跟着她，不仅拍戏的时候形影相随，没戏的时候，也跟秦西跟得紧，就连她上厕所它都想要钻进来一起。　　　　秦西很享受绵绵对她的亲昵与依赖，但……　　　　绵绵是成精了吗？看她在厕所这个小房间里方便，它也在小房间的地上方便了……　　　　秦西看着眼前的一坨狗屎一滩狗尿，无奈又无措，应该要训绵绵一顿的，毕竟他们人的厕所不是狗的厕所，可方便过的绵绵却一点不知情，还欢快地在她面前跳来跳去。　　　　“绵绵，别跳了！”秦西第一次大声对绵绵说话。　　　　绵绵呆了一秒，真的乖乖地站着，不动了，只一双圆圆的大眼睛迷惑地看着秦西，发出低低的可怜的叫声，“呜~~~呜~~~呜~~~”　　　　一狗一人对视几秒，圆眼睛对圆眼睛，几秒后，秦西认输，捂住自己的小心脏低声感慨，“绵绵好萌好萌呀！”她的心都绵绵给萌化了，哪里还舍得训它。　　　　一把抱着小绵绵，秦西揉揉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声音轻柔的说，“绵绵真乖，姐姐下次不凶你啦！”然后赶紧跑出去找人。　　　　基本上，这个被找的人多半是顾齐钰。毕竟，绵绵是秦西和顾齐钰的狗。这已经是剧组公认的事了。　　　　几个月的小奶狗，本来就是什么都不懂的，又是调皮的性子，醒着的时候真是一刻都停不下来，一会儿饿了，一会儿渴了，一会儿东奔西跑，一会儿就乱拉乱撒了。秦西自己都是小孩子，又心软得很，秦小波这个怕狗的根本不能碰狗，这个恶人自然只能是顾齐钰来做了。　　　　秦西抱着绵绵来找顾齐钰的时候，顾齐钰正在拍戏中，秦西一边紧张地看着厕所的方向，心虚于会不会有人进去看到，一边则心急地期盼顾齐钰赶紧拍完这一场。　　　　几分钟后，顾齐钰下戏了。他一早就瞥见了焦虑不安的小姑娘和高兴着的蠢狗，知道准算是蠢狗又犯了事。　　　　果不其然，顾齐钰一走过来，绵绵的小脑袋就垂了下来。这大概也是条件反射，它每次做错事，总不免被顾齐钰训一顿，所以绵绵对顾齐钰的感情啊，爱是爱的，又多了点怕。只要顾齐钰往它面前一站，它就再也不敢横了，耸拉着小脑袋装怂，一副认错的乖模样。　　　　可再乖也没用，顾齐钰可不吃绵绵这一套，只是问秦西道：“绵绵又做了什么？”　　　　秦西紧张兮兮地拉住顾齐钰往厕所走，走到门口还想拉他进去，被顾齐钰拦住，“小西，这里是女厕所。”　　　　秦西好囧啊，“可是，绵绵刚刚在里面拉了。”秦西让顾齐钰弯低身子，凑近他耳朵，特别不好意思地告诉了他真相。　　　　顾齐钰看向绵绵的眼神，瞬间就变了。绵绵是只公狗。　　　　微笑着从秦西怀里接过绵绵，顾齐钰对秦西说，“小西，你先看看里面有没有人，然后再门口守着，我带绵绵进去，对它爱的教育一下。”　　　　秦西不疑有他，乖巧地点点头。　　　　……　　　　过了一会儿，绵绵灰头土脸地被顾齐钰从里头抱了出来。　　　　顾齐钰的脸上还挂着笑容，“我已经训过绵绵了，相信它以后应该不会再乱拉了，如果它还乱拉，你和我说。”　　　　“嗯嗯。”秦西用力地点点头，心里对顾齐钰的崇拜之情更浓了。阿钰怎么就那么厉害呢！人长得好看！演戏也演得不错，关键是，还能把绵绵训得那么好！　　　　顾齐钰还有戏，秦西抱着绵绵跟在他的身后回到片场。秦小波看到，秦西脸蛋上的笑容，甜甜的。　　　　秦小波的汇报记录里，关于顾齐钰的，便又多了几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