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内侍圣上倒是想起来一桩事&ldqu;你之前同朕说,要求一个到内侍省供职的恩典,朕许了之后怎么也不见你来举荐人?&rdqu;
内侍省是江宜则负责在管云滢要的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官,圣上随口也就应了。
云滢原本想着将长生调到那里去官职大小倒没什么只要有能力总有一日能升上去只是省得有朝一日皇后知晓了他同云佩私下里的关系,反而对他不好,但是长生迟迟不来回话,云佩也不敢到明光堂来,这件事就搁下了。
&ldqu;我想举荐的人他还没应承下来呢,我怕他是想着凭借裙带晋升心里不自在还不好意思呢。&rdqu;
云滢倒也不觉得奇怪长生只是一个外殿的供奉官没有可以自己出来走动的权力,寻常没有机会来明光堂见她便玩笑着倚在圣上怀中说道&ldqu;反正圣上是许了我的,天子一诺断然不会轻易变动哪天我将人带来请圣上过目那时您再赏他好不好?&rdqu;
她殿中的内侍圣上都是知道根底的,但是要是说起能够得上叫云滢轻易为他讨要职位的内侍,即便是他也猜不出来。
&ldqu;朕还是头一回见到你这么拿乔的求恩,&rdqu;圣上随手替她将青丝抿了板正脸色来吓唬她&ldqu;若是人不叫朕满意,不仅不赏,反而要罚,且一定要治你的罪。&rdqu;
……
五月初五,圣上在海晏殿分赐群臣雄黄酒,而皇后午间在引凤台设宴,遍请嫔妃宗亲与命妇。
宴后帝后再携众人一起到搭好的彩棚下观看马球,除了往年也会参加马球赛的内侍,也会有许多官员家中的姑娘和公子穿戴齐整,在马球赛上一展身手。
云滢在明光堂住了许久,也是今日才有意回蓬莱殿坐一坐,她心里存着事,醒得也就早些,夏日白昼长,她朦胧睁开眼的时候,正是被人拥在怀中,温热绵长的气息洒落在她的颈项,弄得人微微酥痒。
同心帐挡住了外面蒙蒙亮的天光,云滢转过身去瞧见仍在好眠的圣上,蹑手蹑脚地起身,想越过他到外间去穿衣,孰料刚一动,便叫人抓了个正着。
&ldqu;今日怎么醒得这样早?&rdqu;圣上见她转过身来,便在她颈侧蜻蜓掠水般亲吻她的肌肤,&ldqu;倒是朕服侍得不好了。&rdqu;
两人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这几日夜间也没少胡闹,但想着端午赐宴最是耗费精力,昨夜在温泉汤池中腻了一小会儿就算完了。
云滢往常贪睡得很,闹得厉害便得日上三竿方起,圣上瞧在她这些时日赶制荷包的份上也没有怎么逼着她读书习字,纵容她偷懒几天。
&ldqu;哪里不好了,我瞧七郎精神得很,夜里真叫人受不住。&rdqu;
云滢察觉到圣上一路蜿蜒向下的亲吻,笑着推开了他,&ldqu;这时辰我可不依官家的,今日一天都得在外面呢,那一身霞帔珍珠看着就累人,伺候了圣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力气去同人说一日的话。&rdqu;
&ldqu;若是不耐烦,告个病假早些退席,朕同你一道回来。&rdqu;圣上对这种宴会经历得多了,反而不觉得有什么&ldqu;这两日热气渐渐上来了,仔细中暑。&rdqu;
皇帝赏赐一番外面的臣子就够了,亲近的皇室宗亲男子才可以到引凤台去的,只是因为往常皇后那里会有外臣命妇,圣上不欲在内里耽搁太久,往往是去走个过场就回宫了,这已经是许多年的旧例,宫中人知道圣上的习惯,也见怪不怪。
云滢又不像是皇后那般须得全程在场,她要是觉得身上不舒服,大可以回来歇晌,马球赛又不必她上场,瞧个新鲜就够了。
&ldqu;那可不成,我平日里同圣上住在一起就够惹人非议的了,若是再和圣上一道回来,旁人不得说我使尽手段勾引官家,一个晌午都不放过,想着采阳补阴吗?&rdqu;
圣上闻言一笑,捏住她下颚细瞧,&ldqu;那她们也没有说错,阿滢近来看着确实气色红润了许多。&rdqu;
皇帝这个时候也差不多是要起身的,索性和她一同披衣起坐,外面的宫人内侍听见内里的响动不比往日,就知道今日云娘子是要同圣上一道起身了,只等圣上吩咐一声,便捧了衣物与漱口清茶入内。
自从云充仪搬到明光堂后,圣上晨起时显而易见地好伺候了许多,虽然往常圣上也不怎么责备内侍,但是如今圣上每日总是带了几分笑意的,官家心情好些,他们也能少些提心掉胆。
往常都是内侍伺候圣上穿衣,这回云滢却吩咐御前的人把衣裳拿给了自己&ldqu;今日我来服侍郎君,好不好?&rdqu;
圣上的朝服层层叠叠,看着就觉得热,皇帝却瞧了她一眼,戳破了云滢的心思,&ldqu;朝服是有规制的,朕便是要佩戴你送的东西也得是回转内廷以后。&rdqu;
宫人们抿紧唇,控制着自己不笑出来,省得惹了云娘子不痛快,但云滢也能察觉得到,她颇有些恼羞成怒,从匣子里拿出已经绣好的荷包塞到他手中,自己又翻身躺回去了。
夜里伺候圣上辛苦,晨起不醒也情有可原,内侍们还从未见过起身以后还能当着圣上的面再躺回床上去的嫔妃,但是云滢就是这么做了,也不见圣上生她的气,反而让江都知拿了一枝玉钗过来,将锦被扯开一截,露出她盘起一半的青丝,将玉钗稳稳簪进那缺口里。
&ldqu;来而不往非礼也,阿滢送了朕东西,朕也该投桃报李才对。&rdqu;
圣上曲起食指在她额间弹了一下,听到她发出不满的声音才笑着到外间去穿衣,让服侍云滢的宫人留在里间&ldqu;瞧你这个气性,旁人怎么受得了?&rdqu;
云滢察觉到圣上为自己簪上发钗,躲在锦被底下轻笑,却不去回他,听着动静知道圣上已经起驾才重新起身,让岫玉她们几个服侍自己穿衣服,低声吩咐道&ldqu;一会儿咱们回蓬莱殿去,叫韩国夫人过来见我。&rdqu;
皇帝一个男子,又不需要像云滢这般麻烦,收拾妥帖之后便往前面去见大臣,而云滢等了片刻,才坐上自己的轿辇,往蓬莱殿去。
韩国夫人这些日子被免了教导之责,起先还有些惴惴不安,而后知道是圣上有了空闲,亲自教导云娘子,又得了夫君从京城送来的家信,知道那必然离不开云娘子从中使力,几乎是一听见传召,立刻就到蓬莱殿来了。
&ldqu;大热的天,夫人顶着这一身走到这边来,倒是难为你了。&rdqu;云滢到了蓬莱殿才换下家常的打扮,重新大妆,蓬莱殿里没怎么用冰,她瞧着周文氏面上微有汗意,也有些不落忍,&ldqu;碧桃,去给夫人斟一杯祛暑薄荷茶,加一份牛乳底子,少放些冰。&rdqu;
&ldqu;是妾在娘子面前失仪了,&rdqu;韩国夫人用香帕拭汗,见宫人过来给自己打扇,起身谢罪&ldqu;妾这些日子一直想来看看娘子,但是官家与娘子情深,便也不敢叨扰。&rdqu;
&ldqu;说来还是娘子心静,现下也不见半点汗意。&rdqu;韩国夫人是颇通诗书的,见云滢冰肌玉成,让人见之如忘酷暑,便也有奉承的心思,&ldqu;前朝诗词说,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想来便如娘子这般了。&rdqu;
&ldqu;不知道这些日子怎么了,旁人畏热,我却怕寒。&rdqu;云滢也觉得自己身上这样有些奇怪,但这样夜里也有一样好处,圣上拥着她的时候从来不会觉得热,反而会喜欢他的暖热,起身仍旧是清清爽爽的,也没有特别当一回事,&ldqu;或许是虚火上升,反而伤阴。&rdqu;
云滢叫她来原也不是听她这几句甜言蜜语的,让宫人服侍自己妆扮,&ldqu;我之前有请夫人与周相公查探过凝清殿养女的事情,不知道可有眉目了?&rdqu;
韩国夫人沉吟了片刻&ldqu;妾请家中的郎君们按照娘子的意思去打听过了,几处酒肆瓦舍里没听人说起这几个月有姑娘被买走。&rdqu;
酒肆偶尔也会有卖笑的姑娘揽客,这云滢是知道的,她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ldqu;妾当时也觉得娘子或许是想左了,圣人身份贵重,纵然家中郎君胡闹,但瞧着圣上处置燕国长公主驸马的那一节,也断断不敢把千人枕、万人尝的姑娘送到御榻上去。&rdqu;
云滢对周家算得上是极好了,她这样看重,韩国夫人也不敢不尽心尽力为她做事&ldqu;但是妾家的管事去酒肆吃酒的时候却听到了一桩趣闻,说是汴京城外一个小吏娶了个极貌美的娘子,出身正派人家,但那张脸比秦楼楚馆里的粉头儿还得人意,叫她瞧上一眼,男人的骨头都要酥了。&rdqu;
这些个下流话原本不该出自一个国夫人口中,云滢听着这份原版复制的八卦,又是想笑又是生气,她见服侍自己的宫人忍着脸红,只轻笑了一声,啐她道&ldqu;夫人要说便快些说,我身边这些宫人们都是姑娘家,哪里能听这个?&rdqu;
韩国夫人也没有亲身见过这个姑娘长的如何,只是街上那些帮闲这般议论,便也一字不落地全说给云滢了。
&ldqu;是我的不对,拿这些糙人的话脏娘子的耳朵。&rdqu;韩国夫人说完也觉得脸红,男人私下里对女郎品头论足,什么荤话没有,闺中妇人却不大会比较郎君的短长。
&ldqu;怪就怪在,这个小吏前些日子又托人说起亲来了,他前面那个正头娘子已经算是个极难得的,新说的这个家世不错,但是人模样照着前面那个可差远了。&rdqu;
云滢的眉头微拧,她能猜到韩国夫人说的是什么意思,见妆理的也差不多了,便吩咐宫人们出去守着,不必进来换茶水&ldqu;你是说皇后殿中那个姑娘是这个小吏家中的新妇,怎么可能?&rdqu;
&ldqu;听说这新娘子新婚才三天,归宁的时候就不见身影。&rdqu;韩国夫人也嗤之以鼻,&ldqu;路上没遇见劫匪,两边也没人闹起来,听说她夫家得了好大一笔钱,最近又在张罗娶第二位。&rdqu;
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又有前车之鉴,所以这一回说的正妻只重家世,不重外貌的。
&ldqu;天底下当真有男子这般没血性,肯缩起头来做乌龟王八?&rdqu;
云滢身上不热,但心却乱得很,拿团扇随手扇了扇&ldqu;自家的妻子被人强掳不管,还有心思再娶第二个,哪家失心疯了还把姑娘许他,那她娘家人呢,便没有能喘气的男子了吗?&rdqu;
韩国夫人被云滢吓得呛了一口茶,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ldqu;娘子快别说这样的话,有心人传到老娘娘那里去可怎么得了?&rdqu;
先帝后宫来路不正的姑娘多了,云滢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些过了,便自己闭上口,面有愠色地听韩国夫人说话。
&ldqu;妾听说那人也不是没有血性,只是他闹也是闹不起来的,倒不如见好就收更强些,新说的这个姑娘家世甚好,娘子想想,若无人从中促成,怎好嫁他?&rdqu;
&ldqu;至于那妇人的娘家……女儿原本嫁的是个小吏,现下却能做天子嫔妃,否泰如天地,这不就是馅饼从天而降吗,一家子等着鸡犬升天,高兴都高兴不及,谁还来问这个?&rdqu;
这话说起来有一点牵扯到了云滢,圣上本来对后妃的母家不大关心,都是让礼部依例赏赐,但是对云娘子的母家却格外看重,费尽心思追赠云氏族人,连着外祖都有册封,坊间隐隐有流言,养个女儿献给官家,便能得到泼天富贵。
韩国夫人叹了一口气&ldqu;您是在宫里长大的,外头下面这种脏事多着呢,甚至还有京中四五品的官员换妾,真要一桩桩生气哪里论得起来?&rdqu;
&ldqu;且不说老娘娘摆在这里,谁敢多说一句,就算是有,那圣人可说的话也多得很。&rdqu;韩国夫人悄声道&ldqu;妾同您说汉武帝,若无王娡贪慕虚荣,何来武帝?&rdqu;
汉武帝生母也是二嫁之身,甚至还同平民丈夫生育了孩子,但是后来因为受不了民间生活贫苦而听信方士之言进宫,与当时得宠骄纵的栗姬相争,不但生出了汉武帝这样的孩子,还赢过了骄纵跋扈的宠妃栗姬和原本的太子临江王。&ldqu;此处只有娘子与妾,也容妾说一句僭越的话。&rdqu;
韩国夫人见云滢面色不悦,也便说些话同她敲警钟&ldqu;只要人长得漂亮,说不准圣上也不会在乎那一点子红的,娘子纵然美貌,可堪压倒六宫,然而也伴驾数月了,她有圣人支持,年纪鲜嫩,听说又是万种风情,这时候您切不可与新人争锋,失了圣意才是最不值当的事情。&rdqu;
&ldqu;这么说来,凝清殿里的传闻就是真的了。&rdqu;云滢稍微觉得有些恶心,她叹了一口气,身上穿着华服,倒不方便她换一个松散的坐姿,&ldqu;夫人告诉我,那个男子到底是想闹还是不想闹。&rdqu;
这件事连官司都没有打,就被人封了口,连所辖地的官吏都未必清楚实情,更不要说上达天听了。
&ldqu;听说那人知道娘子丢了以后还是有想要报官的,但是秦家四郎的内人却叫人拿了银子打发干净。&rdq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