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夫人意味深长地同云滢说道&ldqu;娘子也清楚的,秦家根基深厚,虽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到了这一代渐渐不成样子,但是宫中仍有皇后,要献给的又是天子,家丑不可外扬,寻常的人家没些见识,谁敢与圣上争锋?&rdqu;
&ldqu;既然如此,那事情就好办多了,&rdqu;云滢莞尔一笑,站起身坐到妆台前&ldqu;我记得开封府尹范相公最是刚正不阿,又出身贫寒,官家在内殿与我说起也是夸过几次的,越是硬骨头越喜欢啃的。若是他有胆量到开封府敲登闻鼓,闹到上面来,他岂不是人财两得?&rdqu;
圣上还未见过这个娘子,自然不会生出什么情分,范相公虽然明理,但也是个懂事情的,就是受理了这一桩失踪案,也不会、更不敢让这件事传出去有损皇帝的名声。
&ldqu;可是……&rdqu;韩国夫人望向云滢,略有些迟疑&ldqu;就算妾叫人传了娘子的话,他怎么肯?&rdqu;
&ldqu;他若是肯按照我的法子去做,我自然还他们夫妻团圆,若是不肯,皇后家中能仗势欺人,难道我便不能心中怀恨,叫他死得难堪吗?&rdqu;
螺子黛轻轻划过女子形状姣好的蛾眉,云滢端详着镜中的女子,淡淡道&ldqu;像这样没志气的男子,如果扶都扶不上去,那便是卖妻求荣,他活着还做什么,简直丢读书人的脸。&rdqu;
如果说只畏惧皇后家中势力,怯懦倒也是人之常情,但如果只恋栈那一点秦家许诺的富贵,现成报夺妻之恨的机会都不知道用,她如今亦是身处高位,随口一句话,这人也不能坐拥娇娘,再往上爬一步。
&ldqu;叫人看着他,路上别叫人灭了口,&rdqu;云滢吩咐宫人们进来,排驾往引凤台去&ldqu;令郎文采斐然,少年登科,自然知道该怎么教人才能把话说得妥帖,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许说那些不中听的话扯到老娘娘与陛下身上。&rdqu;
韩国夫人心下一颤,忙应了一声诺,先行告退,她在旁人眼中已经算作是云滢这边的人,得了充仪娘子那么多好处,若是一点事都办不出来,以后云娘子不愿意见她,又要在官家耳畔吹些枕头风也就够吓人的了。
岫玉扶了云滢坐上轿辇,她路上见娘子神情淡淡,便想着法子逗云滢欢喜&ldqu;娘子不是说叫奴婢去选两三个内侍打马球的么,他们一个个都欢喜得不得了,央求奴婢向娘子讨个彩头。&rdqu;
云滢听了后也露出些笑模样,&ldqu;我也不知道马球是什么好玩的东西,不过他们既然说了,那如果能赢就每人各赏三个月的月例,外加几个金银黍角。&rdqu;
&ldqu;旁的娘子宫里也出人了吗?&rdqu;云滢随口问了一句&ldqu;我这几日忙着做女红,也没怎么听你们说过这些事。&rdqu;
&ldqu;自然是出了的,皇后娘娘、婉容娘子,还有周婕妤,连文贵人那几个低位娘子也派了人去,说是分成两队,一红一蓝,赢了的人能得今年的节赏。&rdqu;
岫玉笑着道&ldqu;这些内侍谁不盼着在官家面前得个好彩头,圣上难得来内廷一次,别说他们这些想冒头的,就是正经娘子还望不见天颜,自然奋力一搏,万一入了官家的眼,连娘子面上也是有光的。&rdqu;
云滢闻言倒没有多大欣喜,反而以手支额,瞧着道路两旁的风景说笑&ldqu;你们跟在我身边,比旁人面圣的机会更多,莫不如偷些懒,叫旁人也能露露脸好了。&rdqu;
岫玉浅浅笑道&ldqu;那可不成,正因为是娘子身边的人,才更应该显出些厉害。&rdqu;
云滢本也不是让人的性子,这样说话才合她的意&ldqu;说的倒也不错,他们愿意在官家面前露脸那也得凭本事的,让着做什么,你去嘱咐他们好好打,不许懈怠。&rdqu;
引凤台在开宴之前已经到了好些人,宗亲中的男子不消说,宴前另有一处供他们汇聚,入席后才能一睹皇后之面,而嫔妃与命妇尚可坐在花厅中闲话家常。
云滢到的时候泰半的命妇与宫妃都到了,外面的内侍传唱了一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去。
宫中骤然有一位娘子得宠,甚至长达数月之久,日夜伴驾,这恩宠之盛不得不叫外人好奇她的容貌,命妇们也偶尔能进来同皇后说话,时常偶遇请安嫔妃,但几乎没有人见过云滢。
毕竟上一次万寿节已经过去了很久,大家知道她是个美貌的舞女,但是也忘记了她的美丽到底有多么惊人。
坊间传闻她是如同妲己一般的女子,拥有惊心动魄的美丽,专来蛊惑帝王的心志,即便是高门里的夫人,同人议论时也是这样说的。
但是人们当真证实了这种猜测,其实没有谁会高兴。
花厅里有那么一瞬间,除了鹦哥翻飞的聒噪,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她是那样的明媚动人,仿佛五月的石榴,热烈而浓郁,又似含情芍药,秾艳娇美,是哪怕在内宫三千中也叫人无法忽略的存在,即便没有人介绍她的身份,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谁了。
她一出场,就注定会成为宫中最得宠的娘子,若是圣上专宠的是旁人,反而叫人疑惑那是不是圣上有意迷惑人的障眼法。
似乎唯有这样的美貌与风姿,解释得通圣上的垂爱,也只有圣上宠爱如此,她才敢穿着这样华贵的衣裙,姗姗来迟。
她头顶的珠宝并不算多,但却是一套的,旁的娘子所戴白角冠为象牙所制,镶嵌中等大小的珍珠宝石,她便要用玳瑁、鱼鱿和犀牛角做冠子,以合浦明珠为饰,小巧的宝石点成花卉,日光照耀之下,熠熠生辉,华美异常。
两侧的长流苏并不阻碍她的行动,反而在摇曳间显出了她修长玉颈,将人衬得仪态万方。
衣裙似乎是新纹样的名贵锦缎所制,柔软服帖,裁剪合度显出了女子窈窕秀美的身段,又在行走间隐有细碎流光,让人挪不开眼。
如此衣饰,若非是她,论是谁也撑不起来的。
&ldqu;娘娘恕罪,是妾来迟了。&rdqu;
云滢俯低身子拜了下去,皇后面上不显什么,还是笑吟吟地唤人起身赐座&ldqu;云充仪伴驾辛苦,也不必自责。&rdqu;
她的坐席同周婕妤仍旧是挨着的,不过也有些滑稽,她上首的杨婉容身边有延寿公主睡在乳母怀中,旁边的周婕妤旁边也坐了柔嘉公主正在和母亲玩耍,唯独她是没有皇嗣的。
云滢今日或许是起得早了,头上又戴了许多冠饰,人还有些头疼,她居于下位的时候还不明白圣上那么好性子的人为什么晨起还会叫人觉得难伺候,但现在却有点理解。
‐‐这种时候,根本不愿意同人说一句话的,甚至听一听柔嘉公主的聒噪,都要头疼。
但是有些人,却偏偏不如她的愿。
&ldqu;充仪娘子面上尚有倦色,圣人所言果真不差,服侍君王确实是一件劳累人的事情。&rdqu;
燕国长公主坐在皇后的下首,瞧见她这般作态,炫耀圣上的宠爱,不由得心生恨意。
好歹是她府中出去的人,却一点也不知道帮着她,在圣上面前出了许多馊主意,叫她主动与驸马分离,又不能落得好名声。
本来是驸马的错,但是因为她起先活动得厉害,不想跟着驸马到流放之地去吃苦,反而被文人嘲弄了一番。
这固然是圣上下的旨意,但推波助澜之人必定是云滢无疑。
云滢虽瞧见是她,但也不明白为何长公主要这样冷嘲热讽,她是个受不得委屈的人,被人这样分说,少不得要回敬。
&ldqu;妾倦乏也并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要来面见圣人,所以整妆来迟了一些,不知道长公主为何会想到旁处去?&rdqu;
云滢接过宫人递来的茶,但是却没有喝,只放到了桌案上&ldqu;圣人道,非礼勿言。长公主虽然年长,也该知道君臣尊卑,今日娘娘设宴,贵人俱在,怎好议论天子内帏事?&rdqu;
燕国长公主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便讨得个没趣,知道云滢恐怕不大能饶人,便也收了声。她与圣上的姐弟情分本来就没有多少,如今能来还是因为皇后可怜她孤身一人,向圣上奏请邀她同来的。
被人怼一句其实还不算什么,云滢如今已经住在了明光堂中,最得圣意,她要是认真计较,在皇帝耳边拨弄是非,圣上一怒之下把人贬回汴梁,那才叫丢人。
云滢自觉这也不算什么,然而她话音未落,却有一个娇俏的娘子掩袖而笑&ldqu;圣上富有四海,家事与国事自然便是一体,殿下不过说了一句娘子伴驾辛苦,旁的什么也没有说,您这样着急做什么?&rdqu;
&ldqu;平日里妾身也是常来陪伴皇后娘娘的,充仪娘子若是有这份心,平日里也该盛装打扮才对,怎么日常请安只落得个松松散散,坐不过一刻钟就要回去?&rdqu;
这个命妇的年纪不大,但是坐的位置却越过了旁的宗室女子,几乎与云滢是相对的,从发髻来看她应该是刚嫁人不久,她笑起来就像是银铃一样轻快,遮挡了容貌上的不足,反而只像是说来取笑&ldqu;可能是官家指名要娘子伴驾,您也没那份空闲来应付圣人,更不愿意贤惠大度,推拒圣上的恩宠将心思花在主母身上。&rdqu;
岫玉见自家娘子执茶盏的手微微握紧,唇也抿成了一条线,不免有些心惊,忙低头附耳&ldqu;娘子别恼,这是皇后娘娘的堂妹渤海郡夫人,她夫君是门下平章陆相公,您不看陆家的面子,总该瞧一瞧圣人。&rdqu;
能这个年纪就有诰命,已经是很难得的殊荣了,又是皇后的族亲,坐得近些也应当。
云滢的手放开茶盏,侧头看了岫玉一眼,微微颔首,示意她退到旁边去。
&ldqu;你说的不错,官家确实是点名许我伴驾的,&rdqu;云滢莞尔一笑&ldqu;腿生在官家的身上,圣上愿意去哪、愿意同谁说话,那都凭他自己的心意,妾也管不得。&rdqu;
岫玉微微一滞,不想自家娘子能说出这种话来,她心下感到不妙,但是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ldqu;不过长公主关心圣上也就罢了,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议论本宫对官家与两宫的心意?&rdqu;
云滢面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她今日听了那事,心情本就不佳,语气里颇带了几分凌厉&ldqu;既然国事家事分不清楚,说来你也不过就是个内宅妇人,难道你的夫君平日里允许你干涉国事吗?&rdqu;
作者有话要说呆滞的岫玉娘子,我是想提醒你打狗看主人
暗戳戳吃醋生气的阿滢没错啊,她要不是皇后堂妹,我也不会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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