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吐出口中土,声音已沙哑得不成样子:“我从书房中拿出了牛皮图,被魏书夺走了。昨夜我准备去抢图,却不敌他。现在他应该早在沅北深山之中了。”
她双眼发涩,挣扎着爬起来。这下无人再管她。村长号召着人手,准备入山追回魏书。
她一点一点挪动到那副担架之前,蹲下身,手颤抖着去够那白布。抓住了,却迟迟不肯掀开。
她怕。
如果这只是一个噩梦,那么掀开之后,噩梦就会成真。
她深吸了一口气,终是将白布一把掀开。
姜婶躺着白色寿衣躺在在担架上,脸色苍白得过分,毫无生气。
姜沅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泪珠不断从眼眶滑落,张开嘴哀嚎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俯身抱住姜婶的脖颈,将脸贴在姜婶脸上,不断地抽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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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带人回来之时,见姜沅跪坐在地,双手替姜婶整理着乱发。
她以手作梳,轻刮着姜婶的发顶。
指尖划过左脑勺,那儿有块圆形凹陷,姜沅心里一痛,这是落水时撞到了头么?她不敢再想。
男人们骂骂咧咧,想来是没有追到魏书。
有人提议处死姜沅,更多的人应和着。他们想让这个扰乱村子的灾星就此消失,得到她应有的惩罚。
姜沅不知该不该跑。理智告诉她,应该赶紧奔入沅北山中,野兽伤不了自己,好歹能捡回一条命。可她却一动也不想动。她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如此残酷,充满了欺骗;也不知道,事物可以变化如此之快,一夜之间,自己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还被冠以“灾星”名号。
村长摆了摆手,止住大家的义愤填膺。
“姜沅不能死在村子里。灾星若死于镇海,怕是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灾难。我们把她赶出去,死在外面自是更好。”
立刻有人道:“把她扔回沅水里,让她给姜婶偿命!”
也有人道:“不如将她赶入沅北内山中,那里野兽遍地,让她被活活咬死!”
两者都得到了大家的喝彩。
村长沉吟片刻,转而问姜沅:“虽说你生而为灾星,又闯下如此大祸,可毕竟也是在村子中长大。如今给你个选择的机会,你是选沉于沅水,还是进沅北内山?”
姜沅没有答话。
她替姜婶理好了发,而后膝行后退两步,恭恭敬敬地向姜婶磕了三个响头。
一拜,母亲搭救之义,教养之恩,永不敢忘。
二拜,孩儿不孝,未偿母恩,反累母亲受害。
三拜,今日......扣别于此。
她呼出一口气,站起身,坚定地对村长道:“我愿入沅北内山。”
此言一出,立刻有村里的女人面露不忍之色。村长也微微惊讶,在他看来,姜沅应该会选痛苦更小一点的沉水才是。
姜沅朝村长行了一个大礼:“恳求村长料理好我娘亲身后事。”
村长颔首。
有几名魁梧大汉押着她朝村外走去。
姜沅丝毫不挣扎,步伐从容,呼吸平稳。周围人都惊讶于她的镇静。
待得跨过榆树林,越过外山,即将迈入内山之时,一个喘着粗气的声音传来:“等等,等等!”
姜沅回头。几步之外,豆豆弯腰喘息不停,手里提着一个包裹。
他怯怯地看了眼那几名大汉,然后试探性地朝姜沅走来。
那几人也只当看不见,由得豆豆接近。
姜沅平静地看着他。
豆豆的胖脸上露出一丝微红。他也不说话,只将手中包裹递给姜沅。
姜沅不接。
他吞吞突突道:“对......对不起,阿沅。我不是故意说去的。村长昨日见我在他家出现过,便诈了我一下,硬说我拿了宝物。我......我没反应过来,就招了。对不起。”
他将包裹硬塞过去,眼眶通红:“阿沅,我捡了一些你最爱看的书给你,还有我在家偷拿出来的吃食。”说到这,他凑近一些,悄声道:“还有我最喜欢的那把小刀。”
“你在山中,可要照顾好自己。你......你那么聪明,那般厉害,肯定能......活下去的对不对?”
豆豆已泣不成声,他看着这个自幼的玩伴,觉得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人带着他一起玩闹了。
姜沅终是露出一丝微笑:“我不怪你。”
她拍了拍豆豆的肩膀,温柔地为他擦去眼泪。
“你说得对,我会活下去的。无论如何,我都会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