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七夕佳节,按照大昭惯例,每至这一日,三品及其以上官员都会携家眷至皇宫参加宫宴。主要目的自然是为了给皇子皇女相看合适的世家子弟或贵女,当然,若是有世家子弟与哪家贵女互通心意,天子也是不吝赐婚的。
这是针对于过往几朝。
到了萧璟这一代,他登基不过八岁,长公主萧沅也才十三岁,先后去得早,宫中连个能掌事的都没有,是以前两年七夕宴会默认取消。
直到今年萧沅及笄,宫宴才重度开启。
数辆精致的马车自宫门鱼贯而入,世家的公子哥跟小姐们都跟在父母身旁,面色隐隐有雀跃。
“爹,皇宫今日好热闹!”一身着鹅黄色襦裙的妙龄女子忍不住感叹道,她黑白分明的杏眼如流转的水波,澄澈而灵动,白腻的肤色带着淡淡的粉,美丽而鲜活。
“今日许多同僚都将自己的儿女带入宫,自然是热闹。”刘言看着自己的闺女目光慈和,笑脸上布满了褶子。
今上年龄过小,长公主又是大昭主事的人,二者今日自然不可能谈及婚嫁。那剩下的便是世家子弟与各家贵女了,是以今日家中有儿有女的都格外殷切。
刘言看了看同样气定神闲的妻子,夫妻俩慢悠悠地走在青砖宫道上。他们不急,闺女喜欢谁就是谁,才不多作阻拦。
况且,那些世家子弟没几个好的。刘言愤愤想到,就那些只会招猫逗狗的纨绔怎么配得上他的乖女?
“那承远哥哥也会来吗?”刘晚意问完悄然垂下了头,鞋履在地面上不自在地画圈。她掰弄着手指,声音愈说愈小。
刘言心猛地沉了下去,晚意不会看上陆家那小子了吧?他心里后悔不跌,闺女还小时,他常带着去陆家,那时晚意格外缠着陆离,他还挺高兴,闺女终于找到了玩伴。后来陆离八岁离京学艺,两人便再也没见过。
他以为这事儿过去了!
看着女儿时不时抬头,面带娇羞,眸含期待,刘言干笑着哈哈两句:“陆校尉自然会来,他是当今的太保,不来不合适。”
刘晚意顿住脚下画圈的动作,抿着唇开心地笑了,她更加期待今晚的宴会了。
刘夫人看在眼中不作声,女儿的选择她自然是支持的,且陆家那孩子,一表人才,仪表堂堂,又年轻有为,瞧陆丞相对陆夫人那稀罕样儿,陆离定然是一个知冷知热的人。
这样的人娶她的女儿,她很满意。
刘言心中却一片愁云惨淡,他还是希望闺女嫁个平凡一点的人,家室什么的不重要,对她好就足够了。且将来女婿若是给闺女气受了,他还能教训教训女婿,可女婿若是陆离,他还能教训吗!
……
暮色渐深,皇宫非但没有往日的宁静肃穆,反而热闹非凡。宫殿四处挂着蒙有鲛纱的宫灯,锦衣华服的公子小姐们穿梭其中,或打闹,或嬉戏。
上了年纪的官员们坐在湖边,欣赏湖中精致华美画舫上的歌舞,很是惬意自在。
萧沅趁众人不注意,悄悄溜了出去,后面还跟了一个大尾巴和一个小尾巴。
“唔,耳旁终于清净了些。”萧沅笑着回望。“太傅也不喜热闹?”
她今日穿着一身红色襦裙,乌黑青丝绾成一个双环髻,发顶饰以闹蛾金银珠花树头钗,发端各插有一支水晶钗,一支白玉钗,虽仍是盛装打扮,却比往日里轻盈鲜活不少。
景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却不开口说话。
同样跟上来的萧璟:……
阿姊为什么不问他喜不喜欢热闹!
他见两人在暖黄的宫灯照耀下看着彼此,分明不曾多说一句话,气氛却柔和温馨。萧璟觉得自己要是再没点儿眼力见儿,便同那阻隔牛郎织女相会的鹊桥没什么区别。
于是小皇帝清了清嗓子,故作老成道:“既然太傅在,那朕便放心了。不如太傅陪着阿姊四处走走?朕还有事,便先行一步。”
“臣遵旨。”
萧璟很是满意地转过头,背着两只手离开了。
萧沅总觉得萧璟一走,周遭顿时安静了下来,她与太傅仅隔几步之遥,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在这个稍显特殊的日子,她的面颊微微发烫。
景暄自然也没好多少,此情此景,若是再不转移注意力做些什么,他怕有些埋在心底的话会呼之欲出。
“不如还是像往常,臣陪公主四处走走?”
景暄适时开了口,他的嗓音清越温和,如同泠泠泉水,在幽静的夜里流向萧沅的耳边,她忽的觉得耳边有些酥麻。
“嗯。”萧沅轻应一声,便如同过往先帝在时的晚宴那般,同太傅偷偷溜出来享受着这独有的宁静。
她那时并非喜静,只是太傅少年成才,又得天子重视,每当这类宴会时,许多贵女总是有意无意靠近他。萧沅尚且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只觉得胸中郁结,以宴会过于吵闹为由,将太傅带着偷偷溜出来。二人就在皇宫这么漫无目的的走,那是独属于他们的时光。
未曾想,两年多后,还能短暂回到过去的时光。
皎月清晖的光芒洒在二人的身上,让两人的影子得以拉长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