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贼(1 / 1)村里有朵霸王花首页

村上各家各户的烟囱开始冒炊烟的时候,下地的男人也陆陆续续从田埂爬上来了。甄家的男人也在队伍中,甄老头带头,一路和村人打着招呼,一路朝家回。村里人也很给面子的恭维两句,无外乎是儿子多好福气之类,若有有人问上两句甄惜福的情况,甄老头更是必须停下步子大话几句。    甄知夏和甄知春半个身子探出厨房朝外看,这一股人慢慢朝着这里过来,甄三体格魁伟,在这行人中最是显眼,纵然一身尘土满腿泥巴,在薄暮中也犹如一座铜山一般。    甄知夏心里唏嘘:这本应该是一个能担当的男人啊,可惜。    甄三还没来得及走进院里,就见两个女儿朝自己扑了过来,大女儿喊一声爹,已经带了哭腔。    “爹,你可回来了,咱们屋里遭贼了。”    甄知春是真哭,甄知夏却不是,她跟着用力点头,两只手揉着眼睛,把两只眼睛揉红了,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什么被偷了?”甄三下意识朝厨房门口的李氏看去,他们屋里还能有什么值钱东西,他是没得一文钱的,李氏当年为数不多的嫁妆这几年似乎也早就典当光了吧。    “钱被人偷啦。”甄知春哇一声大哭起来。    甄三吓一跳,有些反应不过来:“咱们能有什么钱。”忽然想到昨个儿娘问自己要了一晚的银子,当即也脸色煞白:“莫不是那银子丢啦?”    此刻周围的村人三三两两的正要回屋吃饭,听到甄三这声吼,复又围了过来。已经有好事的媳妇凑过来问甄知夏:“三丫头,是不是又出啥事啦?”    甄知夏假意忽略她兴奋的目光,暗藏鄙夷,撇下嘴角委屈道:“咱们家里遭贼了,屋里被人翻得乱七八糟,钱都被人偷啦。”    村人顿时交头接耳起来,甄家院外一片嗡嗡声,庄户人家地里丢个瓜,鸡窝里少个蛋,都不算啥大事,偷钱就不一样了,地里刨食的人家,钱都来的不容易,偷别人家的钱是极其缺德恶劣的事。    眼看探头探脑围过来的村人越来越多,甄知夏觉得时机已到,就放大声哭道:“这人太缺德了,咱们这么穷,还来偷咱们的钱,大伯婶子你们都看到了,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这贼人今天偷了我们的,明天指不定又挨到谁屋里呢,大白天的就丢钱,以后谁还放心下地干活啊。爷,咱得把里正找来吧,这可不是咱们一家的事儿啊。”    “干啥在院外嚷嚷,三丫头,你还嫌自己不够丢人还是咋的。”    马氏虎着脸站在院儿里:“啥事都没查清楚就瞎嚷嚷,大白天的哪来的贼啊,还找里正,里正是你一个丫头片子瞎扯呼两句话就能过来的?”    村人又是一阵议论纷纷,就有婆子对着两姊妹劝道:“回屋去再找找,是不是找漏了,村里白天人来人往的,还都是实诚人家,咋会丢东西呢。”    “婶子若是不信就去咱屋里看看,屋里让人翻得乱七八糟的,爹下地了,娘在我奶家煮饭,我和妹子去挖野菜了,这钱说没就没了,肯定被人偷了。”甄知春呜呜咽咽的哭着。    甄知夏再次揉了揉毫无泪光的双眼:“姐,钱确实是丢了,咱先回屋和爷奶说清楚,然后再找里正,找村老。村里出了贼,不是咱一家的事情,不能藏着掖着,不然村里其他人也要受连累的。”    马氏日日在家骂人,纵然隔着门,周围几家邻居也是晓得甄家大概的,这时候就有心善的忍不住说:“其实这三丫头也是好的,小小年纪能说出这话。”    “这甄三丫头不是昨儿个才闹着跳河,听说忤逆她奶,头发都……”    “你不知道哇,这事吧,有原因的……。”    因为甄知夏姐妹这通闹,甄家晚饭都来不及吃,甄三用井水冲洗了手脚上的田泥,就和李氏一道儿被叫到了甄老头和马氏的屋里。张氏心里有鬼,生怕真的牵扯了里正出来,就磨磨蹭蹭的一起跟了进去。    甄老头坐在木椅上吧嗒吧嗒抽着烟,甄知夏受不了那烟味儿,不露声色的朝旁边挪了一点儿,恰好一眼对上马氏圆睁的怒目,心里不由冷笑一声。    马氏拍了一下隔开她和甄老头的那张短木桌:“你们俩给我跪下,三天两头不找事儿皮痒是吧,在外头叫叫嚷嚷的是想干啥,嫌甄家不够丢人哪。”    甄知夏被甄知春拉扯了一下,不情不愿的慢慢屈膝,却不愿意对着马氏,就朝着那张短木桌跪了下来:“奶,我们不是惹事,是咱屋里的钱被偷了。”    “钱被偷了咋不先和我说,跑去外面和别人嚷嚷啥。”马氏尖尖的手指指着她:“别当我不知道你打的啥鬼主意。”    “爹不是下地才回来么,我总想着得先问问爹是不是晓得这事,或许他拿了给奶了呢。”    “咋的,想赖我头上,哪个拿你银子了,你个黑心烂肺的,脏水都敢泼到我这儿了?”    甄知夏心里一亮,顺势假哭道:“我,我不知道,我和姐回屋,家里被人翻过了,就连娘藏在柜子角落里的嫁妆,最后剩下的一十三个铜板都被人偷了。呜呜,我没骗人,爹昨晚问我要银子,说是替奶要的,我昨天头晕晕的一直想睡觉,就想今天给爹的,不想早上稀里糊涂的又给忘了……。”    马氏脸色发黑:“你少放屁,啥叫替我要的,你个丫头片子安的啥心啊。”    甄知夏皱巴着嘴,眼里总算挤出了点雾气:“奶,我错了,你打我吧,那钱不是替奶要的,是我应该给奶的,但是咱屋里是真的招贼了,那个贼太坏太坏了,偷人家钱啊,连十三个铜子儿也不放过,庄稼人的钱多难挣啊吗,这个黑心贼,就该她肠穿肚烂浑身长虫,断子绝孙。”    联想到这几年的委屈,本来只是做做样子的甄知夏忽的怒从心中起,咬牙切齿的诅咒起来。    “你个丫头嘴巴咋这么毒,怪不得你奶说你是黑心烂肺眼里没人。”旁人还没做反应,张氏先跳了出来,指着甄知夏大骂。    甄知夏张着泪眼,做不解状:“二伯娘,我是说那贼人,你做什么骂我啊。”    “你,你。”张氏实在是听到那句“断子绝孙”一时没憋住,天知道她今天才摸到一十三个铜子儿,被骂成这样太委屈了。    “你个丫头不知轻重,那些糙话哪是能随便乱说的。被外人听到了,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张氏心中暗道不好,一边说一边就暗暗往后躲。    “老二媳妇你过来。”马氏见张氏反常,心里就明白了几分,这老二房里的娘家就在本村,家里也有的几个钱,但她眼皮子出奇的浅,平日里多吃一口菜也是好的,这摸进妯娌屋里偷钱的事儿,她也不是做不出来。    她心里那个气,平日看她也没这么不顺眼,咋就做下了这事儿,管钱立规矩,这事儿怎么的也得她这个做婆婆的说了算。    “你刚才急啥?”    “婆婆,我能急啥,就是担心这侄女儿不懂事,学这村里的泼妇乱说话,不好好管管,日后连累甄家的名声。”    甄知夏不着急,她巴望张氏能多骂几句,她这话是学的谁,马氏难道听不出来?    马氏脸色果然更黑了。    张氏终于想起来,她这个婆婆往日说话可不就和泼妇似的么。    马氏气的说不出话,半天才颤抖着指着甄知夏和李氏他们:“你们先给我滚出去。”    甄知夏不怕死的跟了一句:“爷,咱们还是叫一声里正吧,只怕这会子都知道咱们屋里丢了大钱了,那贼或许还没跑远呢,麻烦让里正带人查一查吧。”    马氏一拍桌子:“让你先滚出去,听不懂人话咋的。”    甄老头平日不管家内事儿,但还不至于糊涂,他在烟雾腾腾的烟香后头瞧了脸色惨白的张氏一眼,将最后一口烟咽了,背着手出了屋子。    三房的人一溜儿跟着出了门,甄知夏有心走在最后一个,果然听见里面压抑的一声骂:“你个长了贼手的东西,给我跪下。”    紧接着扑通一声,张氏低声辩解道:“娘,我这也是为了您……。”    “放你娘的屁,你为了我去摸你妯娌的钱,当我第一天知道你,少废话,把钱拿出来。”    “没钱啊,我,我没摸到钱。”    “没摸到钱,那你刚才急啥。”    “我,我不是,我……”    甄知夏听得痛快,心里头哼道:往日常常遭狗咬,今日瞧见了狗咬狗。    屋里这出戏,甄三从头到尾是没看明白,他耸拉着脑袋跟在甄老头后头,他心里发愁,这被偷了多少银子啊,算算他一个月才能挣上不到三百文,算不到三钱,若是银子找不回来,他得白做工几个月啊。    “爹,要不,咱们把里正找来?”他低声的央求着:“这老多钱,怕不是小数吧。”    甄老头头也不回:“去吃饭,没你啥事了。”    “啥?”    “这几日多拘着你媳妇和闺女些,你不在屋里头,惯得她们野的脱了缰,白白让邻人看笑话。你若是不会教媳妇闺女,学学老二,男人不当家做主还有个屁用场。”    甄三张了张嘴,似乎要分辨什么,终究啥也没说,甄老头继续道:“等过几日地里没那么忙了,你也不用跟着去地里抢水了,还是回镇上和东家说一声,继续帮着干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