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大声抱怨。
踏雪山庄后有一座洞府山,山中临崖的地方有处一天然岩洞,踏雪山庄的匠人发现此地后精心雕琢,将其打造成一座天然石厅,便是此次宴请武林豪杰之地,洞府春。
青城派掌门玉溪子与踏雪山庄庄主君万仇乃是故交,二人皆是武林中一等一的人物,每隔数月便会聚上一聚。但此次聚会不同凡响,因为逢二十年一会的酆都斗星台比武之期临近,此次聚会,他们定会谈论起这天下第一武林大会的相关事宜。因此许多江湖人慕名前来,小小的“家宴”聚会,最后竟冗冗杂杂迎来上百人之多。
君万仇大手一挥,一并邀约,气度非凡。
十三跟着君晚来到洞府春时,迎面便是一股江湖浪荡之气。偌大的石厅摆了百来张桌椅,每张桌上分坐着五六位江湖男女,他们或佩刀剑,或武装异服,来自各门各派。
不少人认识君晚,远远的冲他抱拳示意,更多的人不认识君晚,低下头交声窃语,询问这气质清卓的小公子是何来头。在这期间,十三也出力不少——当然他什么都没做,就只是站在君晚身后,众人见着君晚便会惊为天人。
君晚来到主桌,向着主位的两人顺次问好。
“玉掌门,爹。”
坐在主位的人是君万仇。
在这江湖上,很多人只知道“天下第一”君以连,却常常忽略了踏雪山庄庄主君万仇。论声名和作为,君万仇远不及自己武功超绝的兄长,但是他胜在性格沉稳,善理事,只用十余年功夫就把踏雪山庄打理成为天下第一大庄,实在功不可没。
只是君万仇的身骨一直不好,这些年早早的就把山庄交给二儿子君长鸣打理,自己隐退幕后,日益淡泊。但其人其名,无论何时亮出,都叫人敬畏三分。
玉溪子掌门率先招了招手:“许久不见贤侄,快,叫玉叔叔好好看看。”他很喜欢君晚,常对旁人提起君晚天资聪颖,年少有为,今天见到君晚,说什么都要他坐到自己身边。
主桌不大,除去庄主君万仇、掌门玉溪子以及踏雪山庄的四位公子,就剩下一位身着黑袍的中年男子。此人君晚从未见过,也不知该如何称呼,玉溪子一瞧,乐呵呵的招呼他:“君晚还是第一次见吧?你爹面子大,这次竟然把这位名满江湖的大红人都请来了,快来见过——惊魂谷神医,江输。”
惊魂谷医仙阎忘乐早已仙逝多年,如今的惊魂谷谷主,乃是阎忘乐的嫡传徒弟,江输。
君晚一惊,忙忙拜见,就连背后的十三都忍不住多瞧了两眼。相比他师父,这位江输就很有神医的风范,行事神龙见首不见尾,既不爱露面,也不乐善好施,若非今天宴请,只怕许多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一睹神医真容。
面对君晚的行礼,江输只是粗粗的抬了下头,接着又埋头啃手中的鸡腿。
没错,堂堂神医,竟然在毫无形象、满手油花的啃鸡腿。
十三当场就笑了出来,不过还没笑出声,就被君晚一脚踩了回去,只能化笑为泪满脸流。
君晚冲玉溪子点点头,正想回座,忽然听到耳边出声:“小公子留步。”
说时迟那时快,六道银针飞上他的伤手,同时一股绵力推上他的后背。君晚堪堪转身,手腕蓦地爆出“咔嚓”两声,酸痛感忽来忽去,再回神,六道银针已然飞回了江输油乎乎的手心。
君晚眨眨眼,后知后觉的摸上手腕,疼了几日的手伤竟然就这样被治愈了。
君晚心头一暖,连忙向江输再次拜谢。
江输看出了他手伤的来头,却没说破,只满嘴嚼着鸡肉,冲君万仇鼓鼓囊囊道:“江湖险恶,君庄主今后叫小公子行走江湖,还要提点他多加小心才是。”
君万仇扫了一眼君晚的伤手,没说什么,面上也对江输拜谢。
君晚刚刚落座,厅外就有家仆传话:“二少爷三少爷到——!”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石厅门口一前一后进入两人。走在前面的人器宇轩昂,茂茂霞举,正是踏雪山庄的二少爷、如今代理庄务的君长鸣。后面一人则矮坐在一架木质的轮椅上,眉目疏寒,寡情淡色,乃是三少爷君渊。
见到君渊,君万仇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只是没显露在面上。
两人从宴会中央走过,君长鸣盛名在外,又常年代替父亲主持山庄大局,与武林中人多有交情,一路走来恭贺不绝,名为代庄主,俨然已具庄主之姿。
君渊则与之全然相反,既不抱拳问好,也不回应他人,推着轮椅径直加入主桌。
江湖人早就听闻,踏雪山庄三少爷君渊因为一场意外折了双腿,从此心性大变,阴狡寡恩。今日一见,果真不假。
“二哥,三哥。”君晚是晚辈,起身相迎。
君渊盯着君晚的伤手,邪气的咧咧嘴,“四弟好些日子没见,怎么也不来瞧瞧三哥?父亲总夸你聪慧懂事,既是懂事,不该常来宽慰宽慰我等残废之人么?”
他故意咬重“残废”二字,桌上众人脸色具是一动。
桌上只有神医江输是外人,他面无表情的啃着鸡爪,悄悄指了指君晚的伤手,送给君万仇一个了然的眼神。
君万仇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君渊还想继续,这时,君长鸣从背后走了过来,笑呵呵的搭上君渊的肩膀。
“见过玉掌门和江神医,我来迟了,先自罚三杯。三弟,你可也来迟了,这酒说什么都得跟我一起喝。”
君渊冷哼,瞟了一眼邻座的空位:“怎么就迟了,不是还有一人没到么?”
“你说大哥?他前日给家中来了书信,人还在西北雪山,这一趟怕是赶不回来了,爹和四弟都知道,也请玉掌门和江神医见谅。”
所有人都知,唯独君渊不知——君长鸣这样说,就是当众不给君渊留情面了,君渊自然品得出君长鸣话中的暗示,脸色越发阴沉。
君晚心头生出一丝古怪,在他印象里,二哥为人一直正直大气,虽然疼爱自己,但也同样珍惜君渊,怎的今日当众不给三哥面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