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太初回京了?”司马懿放下手中茶盏。
司马师点头,“两个月前,他赴长安巡检军务走后,父亲不是曾让我对其行程归期稍加留意么?”
“嗯。”司马懿道,“太初都说了些什么。还有,赵俨那边如何了?”
司马懿为人极其谨慎,虽然子女众多,但凡涉及到机密之事,一般只同长子司马师及次子司马昭商议,并不避讳二子。
“和我们掌握的情况差不多,说是西线边境仍有小股蜀军滋扰,但是由于西蜀已从汉中撤出大部兵力,西线军备防务暂时并无太大压力。赵老将军那边,仍是老样子,由于年迈体力不支,多次请归京师。这些和上个月郭淮将军在信中说的相差无几。”
“西线,防务……”司马懿若有所思地轻轻敲了敲桌案。
须臾,他又感慨道,“这些年,郭伯济倒成了西线的顶梁柱了。说起来,自从先帝青龙三年之后,我和他也有十年没见过面了……”
“父亲不是一直与郭叔叔都有书信往来么?倒也不必太感怀了。”司马昭在旁贴心劝慰道。
“对了,今日早朝后,我在宫门里边又遇到夏侯玄,因为惦记如意出走的事,忍不住便和他说了几句,试请其劝止征西之事。”司马师又道。
闻言,一旁的司马昭有些诧异地望了兄长一眼,“如意今日一大早已经回府了啊……”
“是么?方才在院子里怎么没看到她?”司马师也诧异。
“是夏侯府的管家送来的。那可能是回来后,她又跑哪儿玩去了吧?”司马昭解释道。
司马师不禁有些怒气,“这孩子,三天两头儿地跟家里闹别扭……干脆早点儿把她嫁出去算了!”
“子元,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如意那孩子虽说叛逆些,但其实心里有主意的很,每次跑个一一两天,又会回来了。再说了,她一个孩子能跑到哪去,不都是去她外祖母儿么……”司马懿也劝道。
“不过,你早间在宫里同夏侯太初讨论征西之事,却有些过于鲁莽了。你不是不知道,他这些年和曹昭伯走得甚近,他们又是表兄弟……”想了想,司马懿摇了摇头。
起身背着手沉吟了一下,他捋了捋灰白胡须,又自言自语道,“好在,太初此人君子心性,当不至于从中饶舌作梗。”
司马昭在旁点头称是,“父亲不必担心,太初并不是搬弄是非之人。我们同窗几年,对他这点还是了解的。”
“只是……”司马昭又犹豫了下。
“嗯?子上有话直讲便是,父子兄弟之间,何须吞吞吐吐?”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父亲从舒城得胜班师返京后,称病在家迄今已逾半月,听说朝中已有些议论,父亲是否考虑上朝?”司马昭问道。
司马懿笑了一下,“我有功不居,已先退一步。至于朝中议论,怕只会对曹爽不利罢。”
“为父连获战功,曹昭伯身边那些人愈加眼红。此番称病不朝,不过是为避其锋芒而已。那些人怕是巴不得为父一直称病,好称心如意,继续大权在握。”
“有功却不居功,反其道而退之,父亲是在以退为进么。”司马昭道。
司马懿拍拍儿子肩膀,面露赞许之色,“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孺子可教也。”
“但是,天下之事,极则必反。谁的退让都不是没有底线的。且看他们还能骄狂到几时?”
“印象中,大将军以前还是颇为和气有礼的,现在怎变得如此刚愎自用?”司马昭忍不住道。
“人嘛,总是会变的……”司马懿轻叹口气,右手又在轻轻敲击桌案,似在回忆。
“元侯曹真的确算得上一代英杰人物。曹爽是其长子,虽说胸中并无多少点墨城府,好在为人还算厚道。元侯在世时,一直管束子弟甚严,他们兄弟几个都还算谨慎本分,曹爽之前的好口碑也是那时攒下的。毕竟,人常说,老子英雄儿好汉嘛!”
“奈何世事无常,元侯在太和五年病逝后,自此无人约束他们兄弟。世家公子哥儿的脾性渐渐显露,加之不少人有求于他,前后巴结奉承者甚众,渐渐便忘乎所以起来……这几年,曹爽重用的邓飏、毕轨等人,全是些巧取豪夺溜须拍马之徒。在其左右,极尽鼓动怂恿之事。那曹爽又是个耳根软的,经常听些阿谀奉承的之辞,被吹捧得多了,难免得意忘形吧。”
“父亲战功赫赫,大将军却奏请陛下将父亲明升暗将,坐这闲职太傅的位子,听说背后主使便是那丁谧和邓飏的主意!着实可恨!”司马师难掩激愤。
“尤其那个姓邓的,好色又自命不凡,仗着曹爽是靠山,终日趾高气扬招摇过市,什么东西?早知今日,当初第一次瞧见他调戏民女时,就该把他胳膊腿打断,把他打出京去!”司马师目露寒光,愤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