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浓雾遮挡了前方视线,冷不丁滚出个球,王复当场怂得牙齿打颤。
“嘻嘻,嘻嘻。”
一个小小的人影嬉笑着小跑过来。走到跟前,是个女童,五六岁大小。扎着两个发揪,一脸煞白,颊面涂了两团红胭脂。黑漆漆的眼眶,没有眼白和瞳孔。
女童一身浆洗干净的红色麻布衫,有点不合身,脚下踩了双草编的鞋子。鞋旁缀着用狗尾巴草编的小花。像极了丧事里烧的纸人。
叶离不由后退,察觉到身后一抹温热,又悄悄往前。
“姐姐,你的眼睛好漂亮啊!”女娃歪着头盯着叶离,诡异的活泼俏皮。
女娃挺讲礼貌,上来一通夸。叶离礼尚往来,认真回道:
“你长得也挺吓人的。”瞧把王复都吓成啥样了。
“嘻嘻嘻嘻,”女娃双手捂嘴,不怒反笑,学着小孩弯起眼睛,“我喜欢姐姐,姐姐跟我回家吧,好不哈?”
人家都要搞事了你还不配合,那就是对别人的不尊重。叶离做作咳了一下抬起脸,正要问玄隐。恰好看到玄隐清瘦好看的下颌线,流畅下滑,接起凸起的喉结,极度性感。
她第一次怀疑,玄隐对原身的致命吸引,不是什么救赎大爱,极有可能是馋人家的身子。但凡来个丑点的,哪还有后面的事情。
女娃笑得诡异,拍着手掌蹦跶几下。
“快来快来。”
浓雾随着她招手,一点点将三人淹没。
玄隐:“先跟上去。”
她在浓雾里灵活穿梭,自如避开挡路的石块和草丛。将三人带到一座草屋,推开栅栏,冲里兴奋喊着:“奶奶,又有客人来了。”
王复的视线麻木移过去,一个蜷着腰背,拄着木拐的老头蹒跚走出。女娃欢快搀着老头的胳膊,指着院子里的三人,诡笑着问:“看,是不是很可口,奶奶?”
叶离:对着爷爷叫奶奶?
王复:我不好吃我不好吃,我被阉过,我咸齁了。
老头拿木拐敲敲地面,笑起来时,褶皱的脸皮挤压在一处,十分慈祥和善。
“诸位进来喝口茶。”
叶离一愣,怎么是女人的声音?
草屋逼仄,一豆烛火飘飘忽忽,映得大伙脸色灰暗,诡谲可怖。
三人加上老头和女娃挤的没地方落脚。女娃立在桌边,挂着固定的笑脸,一动不动注视着叶离的眼睛,机械般地咯咯笑。
老头提出一个泥罐搁在桌上,他行走不便,泥罐摇摇晃晃,里头的水渍溅到桌上,留下一摊深红印迹,室内弥漫一股腥臭。
“尝尝,这可是我们西景村的特色。”
叶离闻着这味道,喉咙泛起腥甜,连着咳嗽数声。忽感眉心温热,似让人点了一指,胸口登时舒畅。
三人谁也没上手,老头笑着露出一口零星残留的黄牙,摆摆手,顶着奇异的女声问:“是嫌老人家煮的东西不合胃口呐,呵呵?不要紧不要紧,等肉下了锅,那香味,你们肯定不舍得走。”
“奶奶,”女娃咯咯笑着,黑漆漆的眼眶扫扫三人,“他们待不了那么久的。”
“哦,哦,”老头顿悟过来,“先前的吃完了?别着急,今夜孝敬了先祖,就有的吃了。”
王复听得汗毛倒立,屁股一抬,立马挨着叶离。
玄隐递过去一眼,他吞下口水,默默把身体离公主远了些。
老头神秘道:“今夜先祖造临,三位是外乡人,本不应多待。不过来者是客,先祖想来也不会怪罪。夜里三位好好睡上一晚,可不要随意踏出这门。”
王复脖子一缩。
“老人家拜的先祖可是赤螭?”一直沉默的玄隐轻声问。
“法师知道?”老头满是惊讶,,脸色黯淡下来,叹道,“我活这么久了,法师还是头一个问的。”
老头摩挲着手里的木拐,缓了口气:“三年前大旱,田里长不出粮食,河里抓不到鱼虾,这树皮灌草都快吃光。”
老头嘴角下耷,说着话,小小的绿豆眼紧盯着三人,叹道:“好在先祖有灵,没忘了我们。”
他拍了把后脑,道:“瞧我这记性,各位跋山涉水来,都累了吧?我这儿没多的地方,各位挤挤,别嫌弃。”
说完,他对女娃招了招手:“走,随奶奶去拜先祖。”
女娃临走前特地回身关上木屋,三人听到屋外,模模糊糊飘来说话声,“马上就有眼睛了。”
他们一走,王复才敢完全泄了口气。
“奴才听那老头说话怎奇奇怪怪,咱们大晋如今风调雨顺,从未听哪里有过大旱。”
屋内忽明忽暗,玄隐拨亮油灯,说:“因为这村子是千年前的西景村。”
“啊?”王复抖如筛糠,魂真没了。
“大晋不拜赤螭,”他拨着灯芯,“只有千年年前的羌巫国,曾尊赤螭为护宅神兽。”
叶离:“那个女童,就是阵中的阵灵?”
玄隐颔首:“有人渡过女童身上的煞气,她如今开了灵智,会比一般阵灵更聪慧。”
普通阵灵是暴虐的,永远都沉浸在死去时的愤怒里。而开了灵智,会让阵灵恢复清醒,心思转得狡黠,贪念也会变多。
刚说完,屋外黑幕漂来稀稀拉拉的锣鼓声。在寂静的夜里,猛然作响,令人毛骨悚然。玄隐挥灭灯盏。
叶离挨近窗户,视线透过窗户细缝,望过去。
此时浓雾散开,一队身形僵直的纸扎队伍,飘着吹吹打打,朝村子走。后方跟着几十个村民,老老小小,老头和女娃也在,皆是漠然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