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本该在精准生物钟的作用下,五分钟之内陷入梦乡的宋玉诚罕见地失眠了。
月色漫过轻纱织成的床帘,在宋玉诚的枕边落下朦胧的碎影。
她点亮手机屏幕,聊天记录里置顶的那个人依旧是灰色的头像。那人从来不避讳这些事情,甚至出于某种独特的幽默感,还特意把自己的头像给弄成黑白的,整得和遗照似的。
点亮整个画面是,是她七分灿烂三分狡猾的笑颜。笑容里两颗小虎牙冒了尖,更显出几分稚气。
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九年前。
晶莹的玉躺在宋玉诚霜雪般洁白的掌心里,如同天地间的月光都凝结在这块玉石之上一般,光彩夺目令人挪不开视线,外面的满月都不由地黯然失色。更为奇妙的是,那块玉石的中心生得一眼红豆大小的朱砂艳色,仿佛一汪泉眼,整块玉里有细流般的细腻纹路流转,更增添了一份鲜活的灵气。
令人惋惜的是,这块玉残缺不全,仅有一半。
宋玉诚的思绪繁杂,心烦意乱,以至于没注意到掌心中的玉正在微微发热。
九年了。
刁书真就是骤然出现在她漫漫长夜中的烟火一般,点亮了她的眼瞳,却悄然而去,不知所踪。
她一直寻觅的人,居然就那么轻而易举地出现在了灯火阑珊之处。
宋玉诚翻来覆去,睁眼看着月色西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色,进而天光大亮,竟是一夜未眠。
*
开陵市公安分局沟宁派出所。
新从省里下来的法医生得一副好皮囊,五官精致,几可如画。眼睛细长,眼尾微微上挑,透着一股子凌厉的气势。鼻梁高耸,嘴唇是冷淡的色泽,下颌骨的线条清晰流畅,无论是正脸还是侧颜,都是毫无死角的冷艳。
身量高挑,手指纤长,除了深蓝色的警服之外,经常着白衬衫配一条黑色的小脚西装裤厚底的马丁靴的标准配置,简直是朴素得令人发指。
时常让人感觉这样素的打扮配上这样的颜值,实在是暴殄天物。
当然,美人就算是披着麻布袋都是好看的。
宋玉诚来的第一天,就不知道撩动了多少单身小伙的心。要不是她真的是气质高冷,不苟言笑,能镇得住一帮人。估计相亲会都不知道开了多少场了。
而此时,他们心目中的女神,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正和他站在洗浴中心天上人间的门口。
“宋法医,宋法医,真不麻烦您了。”警察小陈是满头大汗,简直是要泪流满面。天知道本来是要去当地伤情鉴定中心参观的宋玉诚,半路上突然临时起意,要同他们一道去扫黄?
宋玉诚还真不是临时起意——她是无意间瞥到,骑在小电驴往洗浴中心赶的那个背影,像极了九年未见的故人!
刁、书、真。宋玉诚咬了咬牙,面色阴沉,腮帮子旁可怕地突出了一块。
多年未见,死性不改!
小陈瞄了瞄身旁散发着恐怖气势的宋玉诚,霓虹灯轮番照出了他额头上豆大的汗滴,五颜六色的。
虽公安机关是连年清扫打击,可万一真有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入了宋玉诚的眼——巡警打了个抖,乖乖啊,虽然人家经历过尸山血海的大场面,但是毕竟是个年轻貌美的女人,万一真有那种活色生香的场面……
宋玉诚的警察站定脚步,双手抱胸,一双沉黑的眸子带着几分天然的严肃:“都已经七天了,这七天之内,沟宁区有发生什么案子吗?就连交通事故或者伤情鉴定都没有。”
“带上我?”宋玉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别紧张,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基层的工作。”
不过小陈可不敢拦,明面上来看,人家宋玉诚是法医,是技侦,工作内容和他们日常工作是风马牛不相及。
但人家可是从省里下来基层服务的,所长指明要好好招待的人,小陈可不敢怠慢。
这么一尊大神,自己可是得罪不起。而这尊大神莫名其妙黑了脸,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令小陈半点摸不着头脑
小陈到底是年轻,有很多事情不曾经历过。要是社会经验丰富的所长老刘在这,一看就懂:
嚯,整得跟暴怒的老公来揪红杏出墙的老婆回家似的——
“走了。”宋玉冲他点了点头,目光却一直落到最上层情侣标间窗口上。那里泄露出暧昧招摇的粉红色灯光。在极其有限、隐隐约约的一瞥里,她几乎可以肯定那个背影,就是她苦苦寻找了多年的人。
刁书真。
数年不见,她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她这些年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为什么像是从茫茫人海中完全消失了一般?
宋玉诚再忍耐不住,满腹的疑问和焦虑几乎要将她逼疯。她撇下小陈,撂下一句“你先查下面,我去去就来”,就沿着楼梯急匆匆跑了上去。
601.
宋玉诚的心跳急促,几乎要从胸口里蹦出来。她满心酸涩,甚至顾不上敲门的程序。退后一步,飞起一脚,女式皮鞋携着巨大的力道正中锁眼。
只听见稀里哗啦一阵轻响,像是有什么遭不住的螺丝钉噼里啪啦往下掉。
门悠悠地弹开了,昏暗的光线里,有两个穿着清凉的女人。一个成熟妖娆,眉梢眼角满是风情的,身上就穿着一条亚麻的白色吊带上衣,下面套了条才刚刚没过大腿根部的短裙,露出成熟修长的腿。
她像是本来要亲吻矮个女人的耳垂,被意外打断之后,就这耳边轻轻擦过去了。
“买的蹲右边,卖的蹲左边。蹲好,手抱在脑袋后面,别动。”宋玉诚冷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