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桃用钱不会盘算,常常捉襟见肘,前世她时不时也会纳闷,夏渊为何这么小气,后来才想通,或许他从来没把后院的这些小妾当家人,就像随手养着的阿猫阿狗,养着就养着了。
只是,她看袁小娘的口气,这月银仿佛只减了她一个人的,这可太奇怪了。
“为什么呀?”彩月替香桃着急,脱口就问。
袁小娘仿佛就等着这句话呢,忙接话道:“将军说你家小娘,铺张浪费,挥霍无度,还挂着账呢。”
这...是减了她的月银来抵账了。
“我哪里不节制了?”她一脸无辜的看着袁小娘。
“呵,你数数你有多少笼箱衣裳。”袁小娘瞥着嘴道,“我可舍不得像你那样买,我的银子都攒着呢。”
香桃眸光一转,好像明白了什么,又想起夏渊在祖母那抱怨说喜欢清静,估计是她那十几个大笼箱惹的祸。
“呀,那遭了,我可不能让将军知道我笼箱里都是衣裳,好妹妹,你随我去挑一些拿走吧。”香桃恳切的看着袁湘。
袁小娘迟疑,香桃平素买衣赏可是舍得下银子,选的都是好料子,颜色也鲜亮,她很难不心动,她偷偷瞥一眼柳小娘,“姐姐随我一道去么。”
柳霜霜嫌弃道:“她的衣服,我可不要。”
“姐姐可不要后悔,一会说不定还能遇见将军呢。”袁小娘劝道。
柳霜霜眸光一亮,显然是动摇了。
香桃站起身,催促,“姐姐快随我来,将军快回来了,我们要快一些。”
柳霜霜脸上乌沉沉的,香桃一副跟将军很熟的样子很是刺眼,她远远的缀在后面,走的不情不愿。
待进了院子,香桃热情的打开一个个笼箱,任袁小娘挑选。
袁小娘喜不自禁,选的眼花缭乱,一会想要这件一会想要哪件。
柳小娘站在远处,冷眼旁观,香桃也不管她,带袁小娘进外堂试穿,一会的功夫,从院子都屋内,铺满了花红柳绿。
袁小娘试完衣服,又试首饰,贪婪的模样,让柳霜霜不齿,她一拂袖,冷声道:“恕不奉陪。”
香桃顺着她的离去的背影看向门外,那柳霜霜果然不负众望的打翻了两匣子饰品,院子里更乱了。
香桃耸耸肩,颇耐心的帮袁小娘挑选。
待袁小娘终于选定,搂着一大抱衣裳往外走时,夏渊正盛怒走进来。
甫一对上他的目光,袁小娘心下一惊,怀里的霓裳纷纷掉落,轻飘飘压在夏渊的革靴上。
夏渊垂目一扫,袁小娘登时两腿发软,跪到地上,抖如筛糠。
夏渊沉了一口气,转眼看香桃,“你们在干什么?”
他声音没有特别大,只是每个字仿佛牙咬了般,沉沉的压在人的心口。
香桃赶紧走上前,捡起夏渊脚上的彩衣,垂目道:“启禀将军,妾身知道您好清静,又不喜奢华浪费,决定痛改前非,这不——”她把手里的衣服往他眼前举了举,“我打算把衣服送出去。”
袁小娘前面巴望着见夏渊,这真见着了,她只顾着害怕,连头都不敢抬。
“痛改前非。”他盯着她的眼睛,细细玩味这四个字,忽然他嘴角一勾,冷峻的脸上猝然闪出一丝邪气,香桃心下一跳,就听到他傲慢的声音:
“既想痛改前非,就要做得彻底,崔渐!”
崔副官远远的站着,早就嗅到气氛不对,他赶紧应了一声,并迅速跑到夏渊身边。
“把香桃小娘的行李原封不动打包,全部抬到这位小娘的屋里。”
此言一出,院子里寂了几息,只听到蝉鸣鼓噪,一声比一声刺耳。
崔副官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掀起眼皮,还没对上夏渊的目光,就缩了回来,改道去看香桃小娘,希冀她来打破这可怕的沉默。
香桃神色自若,仿佛被抬走的不是她的东西,她敛衽福了福身子,轻声道:“但凭将军做主。”
她抿唇,安慰自己道,也好,算是和过去的自己彻底告个别,这里面虽然不乏她的心头好,但人活一世,有得有失,倒也不必太过伤心。
只是,可惜,夏渊为什么没连她一块送出去。
崔副官忙命人把东西归置到箱子里,抬去云惜馆,袁小娘一直颓在地上,眼神空洞,直到彩月叫她,才回了神,她从地上爬起来,福身冲夏渊道别,她转过身,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听到夏渊凉薄的声音:
“你以后不许踏足茗汀居。”
夏渊记得,昨日几番送酒就是她,他虽无意揣度女子的小心思,但置身其中,却也明白个大概,军中最忌没主见的势利小人,故而对她也略作惩戒。
闻言,袁小娘身子一僵,捂脸跑了出去。
屋内屋外又归于整洁,静寂。
香桃站在门内,夏渊站着门外,两人之间隔着一道低矮的门槛,却像隔着万丈高山。
暮色四合,天色晦暗,夏渊一身灰色素袍几乎融进无边的灰蒙,挺拔的轮廊又带着傲世独立的悍骜,他目如鹰隼,盯的香桃心口一颤。
“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夏渊缓缓开口,神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