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黄沙一路呼啸着,乔刑一拍马车喝道:“停车!”
一路马不停蹄赶路的车队闻声停下。
这竟然是个婚车队。最中间的马车挂着大红的绸缎,连马头上都挂着喜庆的大红花。
后面几辆车全是嫁妆,绫罗绸缎金块珠砾。处处显得出“皇恩浩荡”。
马车里坐着的是当今刑部尚书谢缘。堂堂的一品官员,如今全被人送到如此偏远的地方和亲。
更甚者,谢缘是个男人。
这份奇耻大辱,天底下没谁受得了。但是谢缘受了。
四周军队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马队里走出一人,此人身穿铠甲,言语颇为恭谨,但面色却极其不屑。
“乔公,可有什么吩咐”
乔刑忍气吞声道:“公子病重,此地天气恶劣,还请大将军停下车队休息几日再走。”
大将军笑意更深:“谢公子那是奉旨和亲。圣旨上说什么时候到就得什么时候到,本将军可不敢耽误。”
谢缘半躺在马车里,脑子晕晕乎乎的,面色泛着不自然地潮红。
马车外隐约传来争吵声,谢缘甩了甩愈发晕眩的脑子,掀开车帘,风沙一吹他反倒清醒了些。
车外争吵的二人顿时住了嘴。
谢缘恰好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凤目微扫向“大将军”,后者顿时拉紧了缰绳。
刑部尚书谢缘,桃花面,铁铸心,向来严明赏罚,一丝不苟。多少贪污官员都被他斩落马下。
谢缘唇色淡得出奇,但语气比唇还要冷静三分:“卢侍卫既不敢停那便走吧,需得亲自将我送到北漠才不负圣恩。”
卢靖瞪大眼睛,额上青筋直冒。
传闻北漠族人嗜血好斗,北漠沙王更是嗜血残忍,甚至喜食人肉。
卢靖靠裙带关系才能坐上御前侍卫的位子,本质不过是贪生怕死之徒,哪里敢踏进北漠的领土。
卢靖半晌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谢公子体弱,休息一下也不碍事。”
谢缘不再理会他,直接歪倒在马车榻上。
“公子。”乔刑是家中自小为他训练的侍卫,见状忧心忡忡,“不然咱们找机会跑吧。”
真要到了北漠的地盘哪里还有活路
谢缘低低地闷咳,闻言哭笑不得:“你带着我,能避开那么多人”
乔刑低声嘟囔:“不是还有流鸢嘛。”
谢缘脸色顷刻一沉,吓得乔刑一激灵。
“那是保命的底牌。”谢缘压低了声音,“如今还没到鱼死网破的时候。”
谢缘生得俊俏,墨发落腰间衔青绸束之,额下落几许碎发。柳叶眉,含情目,唯唇色分外白,败了几分英气。
但乔刑知道自家少爷向来是个不屈不挠的骄傲性子。
所以他也不懂为何少爷能答应这门荒唐的赐婚,也不懂老爷为何愿把少爷远送千里。
谢缘不打算给乔刑解释这其中利害,疲惫地躺下:“这婚逃不得,你且盯着卢靖,等到了北漠领土再叫醒我。”
谢缘的算盘打得极好,有着赐婚的名头,卢靖就算与谢家再不对付也不敢真熬死他。
北漠素来偏远,想要消息只能靠传闻,可传闻又能信上几分
只有半年前北漠族人起兵证实了一点:北漠的军队以一当十,骁勇善战。
如今皇帝已经老了,太子羽翼未丰,要是能得到这只奇兵……
谢缘心里盘算着,冷不丁真睡了过去。没曾想这一睡就怎么也叫不醒。
三日后,北漠边境。
卢靖犹豫再三,下马朝着谢缘的马车恭敬道:“谢公子,地方到了。还请您下车。”
露脸的是乔刑,侍卫一脸冷漠:“卢侍卫怕是眼神不好。方圆十里哪有人烟”
卢靖:“本将军是奉旨送亲,如今北漠的领土就在眼前。有无人烟关我何事”
卢靖越说越觉得自己理直气壮,抬手叫来一群士兵,冷笑:“公子若不下轿,那就别怪本将军不客气了!”
士兵团团围住了婚车。
乔刑长剑出鞘,厉声喝道:“尔敢!”
少爷自三日前昏迷不醒,家中备的药已经吃完也毫无效果。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马蹄声。
乔刑应声望去,黄沙遍地,远处有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而来。
那人骑的马当真是一匹神驹,不过片刻来到众人面前。
此人比卢靖高出一个脑袋,头发凌乱,眼神犀利,眉间有一处极深的伤痕,鼻子高挺,脸棱角极为分明,不似中原人的长相。
他取下头巾抖落一地的黄沙,沉默地看了眼这一群兵戈相见的人,闷声问道:“我的新娘呢?”
乔刑顿时瞪大了眼睛,卢靖一愣,连忙问道:“敢问阁下是”
这人没理他,指着大红花车问乔刑:“我的新娘在里面”
乔刑上上下下打量他,目光呆滞。这体格都快赶上两个他家少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