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蕴姑娘的入幕之宾,竟是当今天子!
这消息可真是……不一般啊!
宁裔心中冷呵。
怎么着?皇帝还白龙鱼服从皇城里出来,到天香楼里会王蕴姑娘吗?
宁裔扯了扯嘴角。
毛二的话却让宁裔嘴角抽了抽:“听说,皇帝在宫里挖了一条密道……密道的另一头,就连着王蕴姑娘的闺房。”
毛二竭力压抑着,用只有他和宁裔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话,一边用一对小眼睛可劲儿寻摸地四周,生恐被旁人听到自己正在议论天子秘辛。
从宫里挖地道去私会青楼头牌?
宁裔真不知该不该夸皇帝痴情了。
怎么边境军饷没见他这么用心?怎么黄河水患没见他这么用心?怎么收复北方失地没见他这么用心?
姓景的寡廉鲜耻还真是一脉相承——
前有太.祖皇帝恋慕亲嫂,后有英宗皇帝屈从于北方额丹人的铁蹄,留下岁币的弊政,还美其名曰“令酋首称臣”。
现在,当今皇帝不顾百姓生计维艰,不顾边境军事吃紧,竟耗费人力物力挖出一条地道,只为了秘密出宫去会情人?
将来要不要拿这条密道,当逃命的通道使啊?
宁裔讽刺地想。
这等秘辛不是寻常可比。
毛二敢把这种消息告诉,也是担了天大的风险。
宁裔懂得规矩,遂又丢给毛二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今日的事,再有后续,随时告诉我。”宁裔嘱咐道。
她一口气撒出去一百两,买的是毛二的消息,吊的也是毛二的胃口。
有了这一百两吊着,毛二肯定死心塌地地继续为她打探消息。
毛二欢天喜地地收了银子,又千恩万谢地“谢大官人赏”,简直比得了五百两银子都高兴——
宁裔的性子为人他清楚,若是尽心尽力为宁裔办事,以后可不止五百两银子的好处。
毛二打躬作揖地向宁裔谢了赏。
宁裔摆手打发他退去。
毛二脑子一热,便又忘了前情,龇着牙凑近,讨好道:“天香楼的小倌,大官人什么时候有兴致,我——”
不等说完,宁裔一脚踹在了他的臀上,嗤了声:“滚蛋!”。
毛二嘿嘿讪笑着,溜远了。
心里犹自琢磨着:瞧宁大官人这意思,好像羞恼更多过不屑?嘿!少年人嘛,谁不贪鲜呢?
毛二于是打算寻机会替宁裔安排安排,说不定就投其所好了不是?
宁裔确实羞恼了。
想她大好年华,若是个女子身份,早就嫁作人妇;若是男子,早就娶妻生子了。
可她偏偏以女子之身装扮成男儿外貌,做寻常女子做不得,寻常男子也做不得的事……
任谁面对这样的情状,都没法释然吧?
自幼,邢氏便千叮万嘱地不许她对任何人讲出自己的真实性别。
照邢氏的说法,一旦宁裔的女儿身暴露,就会招来仇家的追杀,她们娘俩谁也逃不掉。
多年过去,宁裔也喜欢了这副男儿打扮,因为见识多了这世间女子过活的种种难处。
宁裔有时还庆幸自己能够这般活着,否则早就不得不嫁给某个男子,相夫教子,一辈子被束缚在墙院之内。说不定还得为了得到那男子的宠爱,或是为了子女的将来打算,和那男子的妻.妾成日里勾心斗角,一生不休。
那样的日子,想想都觉得窒息。
就算这样的日子还算逍遥,身世终究是个谜团。
经年已过,邢氏口中的“仇家”在哪里?
还是,那不过是邢氏编排的借口?
知道了自己极有可能是前魏郭氏遗孤,宁裔便猜测当年邢氏带着自己为了逃离皇家对郭氏的追杀,特意隐瞒了自己是郭氏女儿的身份。
从此女儿变儿子,或许就能混淆视听了?
然而这个猜测也是漏洞百出——
若皇家知道郭氏还有儿子活着,岂不是更加痛下杀手?
在最看重宗法的皇家人的眼中,一个活着的郭氏男婴,岂不比一个活着的郭氏女婴,更具威胁?
又或者在那些人的认知之中,她只是“宁裔”,而不是郭氏之后?
宁裔摇了摇头。
这不可能。
害死郭氏满门的是皇家。这天下都是他们的,想查清楚一个孤身女子和一个婴孩儿的真实身份,太容易不过。
既然知道她的身份,这么多年过去了,都不曾发难,要么就是当年害死郭氏满门的人已经式微,没有力量继续追究下去,要么就是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人在保护着她们。
这也是宁裔多年来始终怀疑的一点。
此处是郊外,宁裔平素偷闲喜欢来的地方。
这里远处有溪水,有凉亭,溪水之上有大片大片的荷花。
夕阳西下,微风拂面,吹得溪水淅淅沥沥作响,吹得荷花频频点头,摇曳生姿。
还有另一种异响……
宁裔蓦地张开了眼睛。
同时右手探向垂在身侧的枝条,瞬间捋下三片树叶,旋即脱手甩出,以极快的速度掷向侧后方,三片树叶分别攻向上、中、下三路。
与宁裔料想的一般无二,树叶飞处掠起一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