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桢道,“女娘,是否应该先自报家门?”
李道直言道,“我是李道。”
我是李道,就是阴九家认之为公敌的李道。
听到她这么说,柴桢起了兴趣,“是阴九家代代相传……”
斟酌了下语言,说道,“……不可深交的那个李道?”
李道笑,“不必忌讳,我就是你们那个见到就得人人喊打的李道。就是那个把阴九家显露在人前,教出江庭鱼的李道。”
柴桢寻了位置坐下,“先生大可不必,柴家素来不爱和他们打交道,也不像他们活的那般招摇。当年那件事,柴家并未参与多少。”
“先生大才,怎会有求于柴家?”
“因为有些事情,我做,天道不容你们做,却被允许。”李道说。
柴家是靠老天爷赏饭,要光明正大做这些孤魂怨鬼的事,只能找他们。
她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就是做这种买卖的,我开的条件,一定比凡人优厚的多。不管你们有任何要求,我都答应。”
李道还强调了一遍,“任何!”
“要做什么?”柴桢看她,问道。
“我要你藏一个灵魂,把本该在天雷下魂飞魄散的灵魂藏起来,再送到轮回入口去。”
柴桢笑了,“这种人,犯了大罪吧?”
她看见李道眸底瞬间冰凉一片,又道,“也对,如果事情容易,也不至于找上柴家。”
柴桢起身,对李道说,“这样吧,柴家并不缺什么,我也没想好要什么报酬。毕竟以先生的能力,若是寻常报酬,柴家可就亏了。不如先生欠柴家一个人情,等我们需要时,再上门讨要?”
李道毫不犹豫,“可以。”
等二人回到独苏身边,她已奄奄一息。李道的结界再牢固,还是难以抵挡天罚。
柴桢动手前告诉李道,“先生,有件事您得知道。”
“怨灵伞内有另一个轮回入口,只不过进怨灵伞的场面,有些吓人。”
“什么意思?”李道焦急,独苏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柴桢道,“只有怨灵才能入伞,如果不是怨灵,那只能是被怨灵伞抓进去。伞里不是好地方,里头的轮回入口本就是给放下执着的怨灵一个往生的机会。所以,会死的比较难看。”
李道说,“再没什么,会比天劫之下魂飞魄散死的更难看了。”
柴桢嘴角一弯,“那便好。”
她开伞,伞内伸出无数条金色的锁链缠绕独苏,而后,根根锁链扎进皮肉,将她的灵魂从身体里抽出。
灵魂离体入伞的那一刻,浑身血肉融汇,化作一滩粘稠的血水打在伞上,将那把发黄的油纸伞浸的殷红。
红的刺眼,让人头皮发麻。
她听见独苏在痛苦的嘶喊,那是一种求助无门的绝望。
金色的锁链将她带入伞内的空间,柴桢带着李道看了进去。
破落的村庄里藏着无数幽灵,伺机而动,准备吞噬新来的灵体。
忽然,村庄的尽头出现一条铺满繁花的道路,道路尽头是个黑色的洞口。
那就是轮回之路。
轮回入口出现的那一刻,所有藏在暗处的灵魂都跑了出来,他们拼了命冲向那个入口。
进入轮回的机会不多,几乎于无。没有谁想继续留在这里了,金色的锁链日复一日惩罚着他们,恶灵之间互相吞噬,随时可能永远在世上消失。这里太可怕了,他们只想逃走。
金链察觉到了他们的异动,追随着他们的步伐,把他们一个个重新拖回。锁链穿透四肢百骸,痛苦的咆哮声不绝于耳,此地比之十八层地狱不遑多让。
独苏被柴桢送到繁花之路上,她脸色苍白的停在那里。
她的灵体,是当年征战时的模样。
灵魂会保留记忆中最珍贵的样子,看来,独苏最爱的,还是当年踏遍八方的岁月。
李道目送她一步步向前,眼眶逐渐湿润。
在进入轮回的最后一刻,独苏停了下来,最后笑着看了李道一眼。
李道泪眼婆娑,已逐渐看不清对面的影子,她只是轻声交代道,“下一世,一定要一世从容,再不风尘仆仆。”
“一定要做个傻傻的、单纯的好姑娘,不再为生活奔忙。”
“一定要普普通通,和所有人一样,简简单单的开心、简简单单的烦恼,简简单单的……过完一辈子。”
送走独苏,李道擦干眼泪,淡淡对柴桢道,“神仙客栈欠你一个人情,只要柴家需要,随时来找我,我李道一定归还。”
李道是一个人回神仙客栈的。
她和白泽大打一场,把人赶走了。
虽然早知道白泽神神叨叨招人烦,实在没想到他会烦人至此。
这种感觉,就想每天往饭锅里插一根搅屎棍,堵心的要命。
回去时,客栈毫不意外的没开张。
重明懒的出奇脾气又不好,叫他看店,还不如直接关门。
见李道没带白泽回来,重明好奇问道,“白泽呢?他不说找你去了?”
“我把那晦气玩意儿赶走了!”
李道面无表情的撂下这么一句,头也不回的回了房间。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她心情不好,直到她关门的那一刻,才深刻意识到她心情到底有多不好。
响声大到整个客栈都发生颤抖,重明脑子被声音震得嗡嗡的,出现了片刻的失神。
随后当即决定:
为了防止客栈被破坏!
为了守护客栈物品的安危!
为了不让李道怒上心头一把火烧了这里让他们今晚通通睡大街!
他毫不犹豫的认定是白泽的过错,大声冲着李道房间喊,“那个阴阳怪气脸,我们都不待见他!没事儿!赶走了最好!”
不就是少个账房吗?
多大点事儿啊?
老子一个月给他付一千两,还找不到个凡人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