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的腥臭味浓稠得要把严一名给熏晕,本就笨重的相机在他脱力的手中不断颤抖,他不敢动。
“你好。”
那满脸是血的男人说话了,声音无比清甜灵动,全然是个女人的声音,极尽温柔,像是在古时游船上轻挑帘幔不谙世事的贵人。
严一名却更害怕了,牙关咬的咯吱作响,他的目光凝在男人唇边的胡茬上,上头的血渍结成一块块的斑驳印记,有新有旧。
“你别怕,”男人轻轻笑了下,露出一排整齐的浸血牙齿,“我想和你打听下,附近除了这个酒店,还有什么地方有人烟呢?”
男人条理清晰,笑盈盈的样子看起来憨厚老实,脸上额头没有血迹的地方露出黝黑的皮肤,像是干过体力活的样子。
严一名几次张开嘴唇才说出话来,他颤抖着不敢移开相机,“不...不知道。”
男人脸上的笑意霎时收敛干净,黑漆漆的瞳孔冰冷渗人,血腥味越来越重了。
严一名大腿一热,竟是被吓得失了禁,刺鼻的腥臭味混杂着空气中的腐肉血味,令严一名胃里翻江倒海地痉挛起来,可他浑身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真的不知道...”严一名僵涩的眼眶里流出眼泪,他后悔了,这山里太邪门了,他就不该贪心想自己闷声发大财,但凡叫个同伴一起来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赚到钱了,没命花又有什么用呢?
“我也是外地人,我刚来这里不到一周时间!”严一名见男人的表情愈发冷硬,高清镜头下男人脸上的肌肉没有丝毫起伏,让人联想到冷柜里冰冻的肉。
“是么?”
男人嘴唇微张,一条粗粝的舌头卷出来,在唇边凝固的血渍上舔了一圈,眼睛微阖,颇为陶醉地喟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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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春池几人跟在贾诩身后,走得脚踝生疼,按照这个速度,穿越到西边的山脉得天亮。
黄瓜菜都凉了。
最后几人停下来,商量换种方式,三个玄师中只有阿彩阴动较为浑厚,可以带一个人飞一会儿,又因为金珏实在是害怕贾诩和鱼怪,于是重任便落在了林春池身上。
林春池犹豫的目光在白骨森森的贾诩身上停了停,最终还是选择了腿边的小不点。
关键是,若是将识种意种比作觉醒了自己思想的机器人,贾诩就是个半成品,他的大脑可能无法严密控制他的行为。
先前贾诩为了阴阳蛊碎片反水的狰狞模样还历历在目。
林春池掏出手机给师文发了个消息,询问鱼怪目前的稳定性,会不会突然凶性大发之类的。
奈何山里信号感人,消息一直转圈圈。
林春池只好蹲下来,拽着白线将鱼怪拖到跟前,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她现在是相信师文的话。
毕竟伴生识种不吃人,只对鬼怪感兴趣,如果只是想和她玩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
“飞,”林春池双手比作翅膀的样子,“会么?”
鱼怪漆黑的圆眼中,流露出不太聪明的疑惑,林春池怀疑它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否则刚刚贾诩反应迟钝的时候,它怎么就那么快get到笑点?
“你带我飞,”林春池指了指前面的贾诩,“跟上他。”
鱼怪像是突然痴呆了一般往地上一坐,油盐不进的样子。
这是在刻意报复她不让它享受美味吧?林春池磨磨牙,面上却带上了和蔼的笑容,一副哄骗小孩的语气画大饼,“你带我飞,我给你抓鬼吃。”
鱼怪胡乱晃悠的脑袋停下来,眼睛慢慢转过来,嘴中发出清脆的一声:“嘤?”
“真的,不骗你。”
林春池听出它语气中的迟疑。
鱼怪小手拄地艰难地站起来,拍拍自己圆润的屁股,似是已做好了准备。
贾诩见状身形化烟飘出好远,阿彩不敢耽搁拎起金珏的衣领脚下一点跟了上去。
风中传来金珏气愤的怒吼。
鱼怪朝林春池伸出了短粗的小手。
林春池想起初见鱼怪时它身上流淌的滑腻液体,微颤着将手递了过去,她倒宁愿像金珏一样被拎着衣服。
入手是黏腻的触感,像是包裹了一层油膜,但鱼怪的手却很软,当真和个棉花填充的娃娃似的。
还未细细品尝这奇异的感觉,林春池便觉周身猛地一凉,刺骨的阴气急切地往她骨缝里钻,全身只剩下脚踝上的镯子散发出滚烫的温度。
下一刻,她整个人便被拖着从地面上蹿出去,忽上忽下,时而在树梢时而快与地面上嶙峋的石头亲密接触。
林春池麻了。
她像个氢气球一样被扯着高速前行,凛冽的阴风似是密密匝匝的冰雹,全部砸在她的脸上。
身下掠过阿彩和金珏的身影,林春池面无表情地从她们头上飘过,引得二人驻足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