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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眼前这繁复的床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样奢华的风格在霍振北的印象中已经很遥远了,但或许是那段记忆太过深刻,即使遥远他还是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这正是他在公主府中的床帐。    “公主府。”霍振北闭了闭眼,口中轻声念叨着这几个字。    对他来说“公主府”这三个字就像一场摆脱不了的梦魇。    十三岁,兄长高中探花,被招为驸马,带着他们一家住进了公主府。    十四岁,或许终于厌烦了婚后这几个月的处处伪装,公主开始变得飞扬跋扈起来,对他们也开始变得处处嫌弃,他不得不每一天都过得小心翼翼。    这之后兄长因为公主的态度而劝过几回,但收效甚微,甚至两人因此开始频繁争吵。    十五岁,有一天公主往家里带了一个小倌,当发现兄长无动于衷后,开始不断的往家里收人,公主府里甚至多出了一个院子,专门用来养那些人。兄长并非无动于衷,只是喜欢把事情放在心里,他从开始的震惊愤怒到逐渐麻木,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少了起来。    十六岁,兄长似乎开始释然,脸上笑容渐渐多了起来,但后来霍振北才知道竟是因为他养了外室。公主来闹了一场后,用马鞭将兄长打成重伤,并扬言要将那个女人弄死。    说实话,霍振北对那个女人的死活并不关心,只是看着公主自此之后开始变着法的折磨兄长,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开始憎恶自己,也憎恶这个毫无道理可言的地方。    而更让他痛苦的是父母因为看着自己儿子饱受折磨却无能为力,不久竟双双病倒在床上,甚至于他们在临终前都在责怪自己没有早早的为兄长娶一门媳妇,不然也不至于做了驸马,兄长知道自己父母是因为自己郁郁而终的,不久后竟也在床上起不来了。    直到此时公主终于停止了折磨兄长的步伐,但显然这已经不能让兄长再好起来了,直到兄长咽气之前他告诉霍振北他已经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那个女人安置起来了,希望他以后有机会能照顾一下他。    在那一刻霍振北点头答应了,但实际上他的心里却并不愿意见到那个女人,他知道这一切的结果并非是她造成的,但说到底也是和她有关,所以霍振北觉得自己对她没有恶感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让他照顾她?若非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意和她有任何纠葛的。    然而当他离开公主府后发现自己并没有地方可以落脚后却不得不去了那里。    只是霍振北不知道当他冷着脸和那个女人说完兄长过世的消息后,公主竟然也来到了这个地方,之后便是长久的谩骂,甚至在霍振北没注意的时候,公主掏出了一把匕首刺向了那个女人。    霍振北阻止时不小心让匕首划到了公主的脸,之后那把匕首的方向就转向了他,就在那把匕首要落下时,那个女人冲过来推开了他,被匕首没入了左胸。    而公主冷静下来后不过道了一句“活该”,又冷冷的瞥了霍振北一眼,随即飘飘然离去。    霍振北看着躺在血泊里的女人,不知自己心情如何,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辜负了兄长的遗愿。    后来他找了个地方把那个女人埋了起来,自己还是一直住在那里,直到自己高中封官才离开。    从十三岁住进公主府,到十七岁离开,再到十九岁高中,他从被封官到被贬,再升再贬,断断续续经历十几年才逐渐在朝廷站稳脚跟,而此时黄粱一梦竟是又回到了公主府?    他抬起一只手放到眼前看了看,此时自己手上只有多年读书写字留下的茧,还没有因为多次被下放地方后那种粗糙的感觉,他不确定现在是南柯一梦,还是他印象里的那些事是南柯一梦,躺在床上又思考了一会儿后他还是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外面的一草一木都熟悉的让人心惊,父母的笑容,兄长的关怀,这些都让霍振北明白他此刻确实又回到了公主府,回到了他十六岁的时候,那时兄长还没有养外室,父母也没有因为兄长被折磨而缠绵病榻。    霍振北不知道他脑中所经历的一切是否是一场梦,可是他所得到的阅历是真的,那种失去至亲的痛苦也是真的,公主,公主的飞扬跋扈也是真的……    但至少,至少家人都还健在,家人都还健在,这便是最好的事情了。    如今正是盛夏,再过不久便是今年的乡试了,兄长坐在面前不停鼓励着霍振北,“没关系,你年纪还小,这次考试就是去试一试,不必太过紧张。”    或许是他这些日子有些过于沉默,让兄长误以为他是在为即将到来的乡试而紧张。    霍振北对着兄长笑了笑,道,“我都知道的,你不用担心。”    他记得当年他险险的过了这一次的乡试,而次年三月的会试则是意料之中的没有过,直到三年后的再一次考试他才中了进士,可是那时一直鼓励他的兄长已经不在了,会为他担心的父母也不在了。    霍振南并非不相信弟弟的能力,只是他年纪还这样小,他便难免担心,因此他听了霍振北的话后仍是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我看你这些日子都闷在家里,不如出去走走,刚好也放松放松。”    为了能让兄长放下心来,霍振北点点头接受了他的这个建议。    只是他对出去逛逛走走也着实没有什么兴趣,因此隔日他出门的时候也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兄长看,实际上他只是打算找个茶楼坐个半天便回去。    但是他刚在茶楼坐下,便看见了那个曾让他恨之入骨又让他心怀愧疚的女人,晏姝。    茶楼的斜对面刚好是一间药铺,她穿着一身素衣,手里拎着几包药满面愁容的从药铺出来。    是了,她父亲现在应该卧病在床,而她手里应该也没钱了。    当年便是她在路边卖身葬父被恶霸调戏,最后是兄长救了她,之后她便成为了兄长的外室。    霍振北冷冷的注视着晏姝一步步从药铺离开,而后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霍振北向着晏姝离开的方向走了几步,直到看到她转过一个巷子身影彻底消失后才转身离去。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住在哪里,关于她的事大部分都是当时从下人的闲言碎语中得知的,按那时候的时间推算,她的父亲很快就会过世了,而她之后便会卖身葬父,而后被兄长所救,最后却导致了那样一个悲惨的结局。    他能感受到那段时间兄长是真心快乐的,可是那又如何呢,他不能让兄长因为这短暂的欢愉而失了性命。    兄长以后或许还会遇到更好的人,但前提是他已经和公主和离了。    是的,和离!    重新醒过来的这几日他想了许多,觉得无论有没有这个女人,兄长都不该再做这个驸马了,所以最好的便是和离。    而鉴于两人身份的差距,这和离只能由公主来提。    如何让公主主动和离,霍振北暂时没有想到,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绝不能让这个女人再遇到兄长了。    纵使她不是一切悲剧的来源,但一切却是因她而爆发,他不能不恨她。    突然的相遇让霍振北没有了再继续在外面待着的心思,但想到现在立即回去兄长肯定又会担心了,他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返身又回了茶楼。    直到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他才付了账返回公主府。    刚踏入自己的院子,霍振北便看见兄长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只见他双手背在身后,见到霍振北走近,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问道,“怎么样,出去转转之后心情有没有好一些?”    遇到那个女人心情并算不上愉快,但霍振北还是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兄长既然来了,怎么一直在门口站着不进去。”    “我也是听见下人说你回来了才过来的,想着你马上就到了索性就在门口等一等了。”霍振南说着先一步跨进了院门,然后回过头对着霍振北说道,“现在一起进去不也是一样的吗。”    这说法?霍振北无可辩驳,他只能跟在兄长身后进了院子。    兄长也没有问他在外面做了些什么,这让原本还在心里编了一番瞎话的霍振北松了一口气。    他主动跟霍振南说道,“兄长,我最近想多出门走一走。”    霍振南点点头,“想什么时候出去都可以,不必特意跟我说。”    自己弟弟从前几日一觉睡醒之后便仿佛受了什么打击似的,整个人变得越发沉默寡言,虽说他以前话也不多,但身上还是有一种少年人特有的朝气,但这次仿佛一夜之间他把那些都生生从自己身上剥离了似的,他虽然担心,但左思右想也不能猜透其中的原因,唯一的猜测便是离乡试越来越近了,他大约是在紧张,因此如今听到他愿意多出去走走,他心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就怕他一门心思对着这次考试,把得失看得太重。    霍振北看出了兄长眉宇间的担忧,他故作轻松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说道,“兄长,我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你不用担心我的。”    “你……”霍振南想到他们刚来公主府的时候弟弟还是个有些开朗的孩子,但后来却越来越沉默,直到现在他看着他脸上已经再也寻不到当初的稚气了,他叹了一口气道,“公主她……”    他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都是我的错。”    霍振北看着兄长这个样子忍不住说道,“兄长,你有没有考虑过……”    只是话到了嘴边他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兄长是个重感情的人,公主这些年虽然对他们处处看不上,可到底也没苛待了他们,况且他们刚成婚的那几个月也曾柔情蜜意过,公主虽然现在养了一个院子的面首,但似乎都是摆着看看的而已,迄今为止也未真正做过什么事。霍振北知道现在若是跟兄长提这个兄长定然是不会答应的。    霍振南的脸上露出疑问的表情,只是还不等霍振北重新想个什么话出来,公主身边的丫鬟便过来把兄长叫走了。    临走前,兄长还温和的对他道,“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直说的呢,你以后想说什么都可以随时来跟我说。”    霍振北看着兄长和丫鬟离开的背影,手里的拳头紧了紧。    这样温和的兄长,他难以想象他浑身伤痕,枯瘦如柴的躺在床上的样子。    公主府,公主府!    他一定要让兄长离开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