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夫人连带着她嘴里的翠娘,真的是将江乐和周珍方方面面都关注到了。 包括睡觉用的,包括生活洗浴用品,包括特殊用品,包括厨房用品,甚至还带了一套的胭脂水粉给两人放在了梳妆台上,说是如今男子女子中最流行这一套的。 江乐听着眼角都要抽了。 女子流行就算了,这年代竟然连男子都流行化妆,真是太可怕了。 周珍在旁边倒是对那套东西很好奇,双眼眨巴眨巴时不时望向那一套胭脂水粉,不过碍于面子,没敢当场去拆开看看。 等主卧和次卧连带厨房都看完,他们才组队去了书房。书房很自然是一本书都没有,就连文房四宝都欠缺着。椅子倒是有两把,不过破破烂烂,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椅子了。 翠娘带着人陆续添上了最简单的文房四宝,椅子是没方便带来,打算回头让木工去打制。 姜子建待在书房里等他们,坐在那破烂椅子上,见到人过来才和江乐说了一声:“这儿没什么书,我那儿书倒是不少,回头你想借着去誊抄的,尽管上我那里拿。啊,别在酒后写,你酒后写的条子有些错字。” 江乐:“……” 她清醒的时候写,也容易写错字。 不要强求一个习惯了简体字的人,一下子投奔向繁体字啊! 回想前两年在周弘宥的压迫下,她苦学当朝各种律令格式,只为今后混口饭吃。到今后日常要习惯用毛笔字书写,江乐觉得一片灰暗,看不见半点光明。 她深深叹了口气:“人生啊……” 姜子建听着她这么感慨,觉得好笑,他也是不知道江乐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怪人,想法颇多,底子却差劲到让人摇头。 他隐约有点明白周弘宥发现江乐时的感受。 如一块璞玉,包在石中,被人切开后,发现里头是顶级的玉石,晶莹剔透,甚至起着淡淡绿色的荧光。让人恨不得立刻当下就将外圈的石头全部削掉,好叫这玉石彻彻底底展露出来。 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师从何处。 身为一个知府,姜子建能陪到现在实属给江乐和周珍面子了。 他想了想和自己夫人,也和江乐和周珍说了一声:“你这三天好好休整一下,三天后就可以上任。这几天我夫人会让人送饭菜过来,明天晚上吃热闹一点,算是给你们两个庆祝一下乔迁。” 他和自家夫人念头想到了差不多的地方:“要是觉得两个人生活不放心,可以找个人看门,或者养条狗。” 江乐听了这话笑眯眯拒绝了:“暂时不用了,真要有人过来,我一个人能打两个。” 面前知府夫妇两人不太相信,没往心里头去。 江乐看起来骨架子不大,连壮硕都算不上,穿着男装就是一个弱书生的样子。 周珍是知道自己师傅水准的,她忙帮自己师傅说话:“师傅说,一个人连尸体都翻不过来,是没法验尸的。她力气很大,我力气也不小。” 江乐笑眯眯顺从点了点头:“对,周珍虽然翻不动尸体,搭把手的能力还是有的。” 姜子建和自己夫人看看细胳膊细腿才十四岁的周珍,再看看听说才满十八的江乐,互相对视一眼,眼内更是复杂。 江乐见这两个人这个神情,觉得特别有趣。 她不得不再次隐晦暗示了一下自己的职业特殊性:“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特殊一点的裁缝店打铁店,要精巧的手艺人。我要专门定做一些东西。三天后就上任,总不能连工具都没有。” 这种东西知府和知府夫人一般是交给下人去做的。 知府夫人看向了一边的仆役:“翠娘?” 翠娘上前说着:“有的,裁缝和绣娘府上就有,打铁要走大约两刻,到城西一家店铺,那家铁匠最为精巧,做的剪刀极好。” 江乐笑得高兴:“那正好。” 江乐对于永州很满意了,果然越是大的地方,越是容易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是早就去过集市的,可惜一直都没发现过手套和可以用于切割的小刀这类东西。现代医用手套极为常见,可换到如今这个地方,缝合还能考虑用羊肠线,做手套则是要用皮一类的专程定做,难有一次性产物。 皮制手套可不便宜,自己的钱被周珍看管着,反正很长一段时间她是没有机会买皮定做。 好在姜知府和他夫人总算是有了个面前这人可不是一般人的概念,再说了两句便走了。走之前还留下了一个侍女,说让侍女今天给她们先做个饭。 其它的基本上能想到的需要的东西,知府夫人都替她们想到了,江乐和周珍看来看去都想不出还欠缺什么。 人一窝蜂走了,连带着小推车都带走了。 整个院子一下子清净了不少。 留下的侍女叫做晴雨,比江乐和周珍年纪都大,是很小时候就跟着知府夫人的。她脾气温和,细声细语给两人说去厨房做点糕点煮点茶。 江乐和周珍应下之后,就从书房里把那两把破椅子拿出来,坐在院子里树下对视。 周珍脸上颇为深沉:“师傅,我不想和你一起睡。” 江乐笑了:“好巧我也是,你睡相太差了。” 周珍:“……” 可怜徒弟被噎得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 江乐转头看了看主卧,又看了看次卧:“你想睡主卧还是次卧?” 主卧其实比次卧大不了太多,可床铺怎么说也要大一个尺寸,那是双人用床。可次卧的床铺不小,也只是单人用床。 周珍反问自己师傅:“师傅你想睡主卧还是次卧?” 这个院子是由于周珍,江乐才得以有这个机会住进来的。姜知府是看在了周弘宥的面子上,更是看在周珍的面子上,给两人安排了这个院子。 说实话,其实姜知府的想法是主卧给两个人睡,次卧一个给侍女,一个给侍从。 这样又有人伺候这两个人,又有人能护着两个女子安全。 可惜江乐和周珍都不习惯有人伺候,多年隐居住习惯了,日常都是自给自足的,根本没有想过身边再加两个人。 两人面面相觑,觉得有点麻烦,一时间没什么好想法。 晴雨端了煮好的水出来,给两个人分别倒上了茶,随手用茶筅一个搅拌,茶碗上还起了一层沫。薄薄一层泡沫并不碍着美观,配着小黑碗,别有风味。 这一手点茶的技巧,可谓是熟练至极了。 她还备了一点煮茶常人爱放的东西,搁在了边上,又细声说了糕点正在蒸。 见江乐和周珍没怎么说话,她巧笑着主动和江乐说起了关于打铁铺的事情,问了有什么她需要帮忙先准备的东西,比如纸笔模具之类。 江乐给她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要求,晴雨竟是转头就轻易复述了一遍,和江乐确认了细节。 等厨房飘出一股香甜气息,晴雨再度回厨房时,江乐拉起自己徒弟的手,语重心长,格外诚恳:“我觉得有人伺候真的非常好,我们回头就去要个人!” 周珍:“……” “我们今后经常出门,家里头还是要有人守着比较好。” 永州地界那么大,偶尔县城要需要人去破案子,他们必然是要外宿的。过去两年,他们三个人基本都宅在家里,这和今后日常需要出门可不一样。 江乐压低了声音,更加诚恳:“再说我以后每个月能拿五两,你随身带不了。” 周珍:“……” 说得很有道理。 两个在荒山野岭过习惯了苦日子的家伙,当下拍板决定好了回头去问问知府夫人,这永州哪里可以找个方便伺候她们生活的人。为此,江乐和周珍把两人的东西全部扔去了主卧,决定暂时睡在一起。 晚上晴雨没有留宿,她确定伺候着江乐和周珍睡下后,便趁着夜色匆匆赶往了知府衙门。 从后门进入后,她让人通报了一声,到了姜知府的面前,朝着还未睡下的姜知府和知府夫人行了礼。 被免了礼后,晴雨细细给他们说了江乐两人的情况:“两位郎君已经睡下,都住在主卧里,看起来关系极好。只是两位年纪尚小,诸多事情也都还不习惯。江乐郎君更是脾性洒脱。” 晴雨也是用词委婉了,所谓的脾性洒脱,便说江乐完全对礼仪之类一窍不通。 姜子建看向了自己的夫人。 王氏略作思考:“谢嘉当年有个乳母,没有跟着谢嘉出嫁到周家。我派人将人请来吧。周珍是谢嘉唯一的孩子,想来那乳母会尽心的。” 姜子建知道后院的事情还是他夫人懂得多些:“劳烦了。” 王氏笑开,很快又压下了嘴角,眼内闪过忧愁,颇为感叹:“想当年,谢嘉可是京城四大美人之一……” 可惜走得比周弘宥还要早。 姜子建跟着叹口气,挥手让晴雨退下,低声安抚起了自己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