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翼移开视线,重新端起杯子饮下一大口。他本可以将实情告知,但他又不想把凌犀牵扯其中。他也可以矢口否认,可心里却有个声音一直在叫嚣,如果凌犀知道最真实的他会如何,最终还是理智占据高位。
他原以为再也寻不回故人,没想到竟有朝一日他乡遇故知。他怎忍心用这人冒风险?
茶馆分别之后,凌犀总能从阿九口中听见关于杨府灭门案的新进展。公堂审问,举证定罪,一切顺理成章。而周雨姑娘也如云翼所言,被安置了一处宅院,以开胭脂铺子为生。
凌犀偶尔回想起那日在茶馆中,云翼看自己的眼神,对方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两人除了案子,再没有提及其他。
院子里响起耍剑的声音,整齐划一分毫不差。侍卫们见到凌犀出来,练的更加卖力,以至于个个出了一头汗,手中长剑却挥舞不停。
凌犀瞧他们练剑,莫名又想起之前云翼在房中施展的那几招。
如果自己身体如常,定是忍不住要与他切磋一番的,只可惜如今只能饱饱眼福了。
“公子,起风了,我们回房吧。”小仲在后面提醒道。
总归他的身体比起头两年大有进步,起码可以出门看侍卫们练剑了。放在卧床的那些日子里,能听见个响动就算是幸事。
凌犀回到房中,刚抓起笔来写了几个字,紧接着门外就有脚步声传来。奇怪的是脚步声并未对着房门,而是到窗前停住。
“凌公子。”
凌犀闻声微愣,继而走到窗边,“殿下?”
“是我。”
这人怎么不爱走正门,独独对窗子情有独钟?
“殿下何不进来?”
窗外人沉默片刻,“我是来同凌公子告别的。”
“殿下要回京城了?”
凌犀突然想起来,窗外之人毕竟是皇室,他来此地有其目的,总有一天是要回去的。只是自己大病初愈,好不容易交了个朋友,现在又要分隔两地了,忽生一丝伤感。
“是,两日后启程。”
“这么急?”凌犀想着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云翼来同自己道别,不如在今日替他践行,“殿下不妨留在沈府用饭。”
“不了,我还有其他的事,今日来是与凌公子说一声。若今后有机会,定当邀请凌公子去京中做客。”
连践行的时间都没有,想来是有急事。
“说定了。”
沉了沉,窗外传来回音,“如此,后会有期。”
脚步声渐行渐远,凌犀推开窗子,只来得及看到那人出院门前的背影。
回到知府衙门,云翼带着一众侍卫直接去了牢房。铁链悉悉索索的被牢头撤下,云翼缓步走入,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儿扑面而来。
刑架上绑着一个男人,此人耷拉着脑袋,身上没有一处完好。
侍卫头子收起铁鞭,颔首道,“殿下。”
云翼瞧也未瞧刑架上的男人,“问出来了?”
“宝藏图已经被匪人带走,那伙人的去向不明。”
云翼原也没指望赵良这个蠢货能知晓那帮人的去向,只不过要再次确认宝藏图确实已经被人拿走。
“告诉徐知府,此人无用了,让他寻时间处置了吧。”言罢,云翼转身便走。
侍卫头子紧随其后,他跟在云翼身旁多年,虽不至于能知道其心中所想,但到底还是能猜出自家殿下高兴还是不高兴。
比如,殿下每次看到凌公子时,周身都显露出一份宁静祥和,而眼下却是气场冷冽,除去宝藏图被人捷足先登的缘故外,他大胆猜想,应该与凌公子脱不开关系。
“殿下,您若是舍不得凌公子,可以带其回京。咱王府上地方多的是,还留不住一个凌公子做客吗?”侍卫头子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这也算是他头一次说僭越的话,他能如此大胆的原因,也是因为有凌公子在的日子里,他家殿下似乎多了不少人情味儿。
云翼忽然停住脚步,却没有怪罪的意思,低声自语,“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