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环顾这个十来平米用圆木搭成的小木屋,能坐的地方除了桌椅,就是墙边的那个铺着鲜艳织毯的木榻。
“坐这儿吧。”姑娘给任棠掖好被角站起身,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似的,指着铺着织毯的木榻说,“你们先喝杯奶茶暖暖身体,吃点东西了再带你们去房间休息。”
她说话间拿出三个瓷杯,提起煨在锅炉边的铜壶,朝杯子里倒进乳白色的奶茶,先递给西装笔挺的刘锡明,刘锡明迟疑着没接,目光先瞥向周严果,周严果微一点头,他才接过来。
姑娘就像没看见似的,或者看见了也没明白一行人是唯周严果马首是瞻的情形,仍憨然地把奶茶递给司机,最后才走到周严果面前,轻轻地将瓷杯放到他身旁,偏头对他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喝吧,喝完我再给你们加。”
她这一笑,右颊露出一个深深的梨涡,把刘锡明和司机看呆了,直到杯子烫手才仓促放桌上,刘锡明不失时机地看向老板,好奇他面对如此明朗的笑容是什么反应。
他偷偷地转头,就见老板稳稳地提起杯子,垂眸轻轻吹着奶茶,看也没看姑娘一眼。
刘锡明失望地撇了下嘴,这么善良热心、笑起来还好看的姑娘,老板也还是不改他阴沉冷傲的本色。
周严果慢慢地喝完奶茶,放下杯子,姑娘要再给他加也不要了。
刘锡明和司机不客气地喝了四杯五杯,也没具体算过。奶茶暖盈了胃,便开始跟姑娘攀谈起来。
“怎么称呼您?”刘锡明把杯子还给姑娘,彬彬有礼地问道。
姑娘倩然一笑,“叫我三木就好了。”
“三……”刘锡明困惑地问,“后面的字是什么?”
“木,”姑娘敲敲墙壁上的圆木,“木头的木。”
刘锡明窘然说道:“三……三木姑娘……”撇开脸想,这父母起名也太随意了点儿。
“就叫我三木,”姑娘说完,拿着空杯子出了屋子,再进来端着一盆清炖羊肉,“吃点东西吧,你们习惯吃面还是饭?”
刘锡明急忙摆手,“别,别客气,客随主便,有什么我们吃什么。”
“那就抓饭。”她说着转身进去,回来端着一盆米粒亮晶晶的抓饭。
木屋里响起吞咽口水的声音,几个面面相觑,司机捂着脸,赧然地背过身。
“你们慢慢吃,”姑娘笑着说,“不够的话,饭和肉都可以再加,你们叫一声我就来了。”
说完她又出了屋子。
屋里只剩下几人,身体回暖的任棠在被子里动了动,撑着身体坐起来,怔怔地望着桌上的肉和饭。
“好点了?”周严果问。
任棠迟缓地点了下头,“我们是不是遇到仙女了?”说着,红润的面皮似乎更红得更深了些。
“吃点东西吧。”周严果没理会他的话,径自坐到桌边。
刘锡明一边盛饭,一边回应任棠的话,“这么个小村落,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关键心肠还好,就是那名字——”
三人不停地夸赞着姑娘,就像映证他们的话似的,当他们把肉吃完,不好意思再要时,三木又端了一盆肉来,把三个大男人感动得铭诸五内。
“我得想想怎么报答她。”刘锡明说,“不知道她喜欢什么?直接给钱是不是不太好?”
“太物质了,”任棠不赞同地说,“这么淳朴善良的小姑娘,给钱等于侮辱她。”
“那送什么?”刘锡明问。
任棠夹起一块肉骨头,斯文地放到嘴边,“回头再想,要仔细斟酌。”
“你任大律师不是单身么?干脆以身相许怎么样?”刘锡明嘿嘿笑道。
“……”任棠的肉骨头掉进碗里,盯着肉骨头,没笑也没说话。
周严果从头至尾没有加入话题,吃了几块肉和半碗饭就离座,又坐回织毯上,拿出手机收邮件。
木屋旁侧的小厨房,姚思睦啃完一块羊腿骨,扔给守在一旁的大黑狗,才一边舔着指尖,一边用方言说道:“我说这个价就这价,他们从边境那边过来,多半是车抛锚了。再看看他们身上的西装可都是上万块的,我们救了他们当中一个人的命,用不着跟他们客气。”
“可是——”憨厚的老板娘皱紧了眉头。
“您不用为难,一会儿我去要,就说您是我舅妈。”
“这太黑——”老板摇着头说。
姚思睦把指尖上的油星舔干净,扯出一张的湿巾擦拭,从善如流地改了口,“等舅舅您真的见识过黑再来说这话,可我希望您一辈子都别见着。”
“我的意思是还是照正常的价格——”
姚思睦笑了笑,“您知道对他们那样的人来说,这点儿钱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可我看当中有一个不像有钱的样子,让他们拿出那么多钱,回头他那份儿给不起怎么办?”
“嘿,他可是那当中最有钱最有地位的。”
夫妻俩一头雾水。
姚思睦解释道:“其他人都穿得体面,就那么一个人穿得随意说明了什么?”
“什么?”
“说明他有资格随心所欲。”姚思睦啧啧两声,“在外面那个世界,随心所欲是最难到手的东西。”
夫妻俩还是不解,但仍旧说道:“收太高了还是不太好。”
姚思睦不耐烦地皱皱眉,“没有生意,您催着我出去看看有没有游客,我拉了人回来,您又准备让别人白吃白住,就逮着我一个人支使是吧?”
老板和老板娘立刻垂头不说话了。
“听不听我的?”姚思睦问,“要是听我的,你们就别管;不听以后我就洗洗床单,扫扫屋子,打打下手,做我该做的,没生意这种话再也不要跟我抱怨了。”
夫妻俩互看一眼,“听……听你的。”
姚思睦擦干净手指,啪啪拍了两下手,“听我的,那今天就开张吃三年。”
她掷地有声地说完,团起湿巾投进垃圾筒,走回灯火通明的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