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暄这事儿成了插曲。
从苏家逃的两人是苏世诚书房的书童,也读过些书,平日里能自由进出苏世诚的书房。
苏府被封后,这俩人不知是有人刻意安排的还是怎么,特地挑了半夜翻墙,结果被抓了,提到堂前后,竟对苏世诚泄题一事“供认不讳”。
于是苏家涉嫌舞弊,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苏婵端坐着,手里捧着暖炉,平静望着被绑着那俩人。
片刻方才开口:“我记得你们二人。当年是哪个官家府邸的家奴,因做了错事要被主人发卖,家父恰巧经过,顺手把你们带了回来。”
“我若没记错的话,”苏婵顿了顿,似乎是真不太确定般,“是吏部尚书……曹大人家吧?”
那两人低头,其中一个叫陈荣的似乎是良心上过意不去了,便吐了口气,妥协般应道:“是。”
“当年我二人,的确是曹家的家奴。因得罪了小公子,便要被当街打死,是老爷心善,救了我们二人。”
“那为何不知感恩?”
“姑娘,我们都是下等的普通人,”陈荣苦笑,“生在人世,只是为了吃一口饭。苏家出事,我们这些下人轻则被发卖,重则随主人殉难。罪人家的家奴,总归不会有好的出路。”
苏婵皱眉,“谁同你说的这话?”
陈荣沉默片刻,如实回答:“是……曹小公子。”
便是曹尚书那个最受娇宠的小儿子曹文修了。
苏婵与此人并无交集,对曹文修的所有印象,皆源自陆暄之口。
听闻此人在国子监与陆暄是同修,两人十分不对付。
想到这里,苏婵反应过来什么,问:“曹小公子也是家父的学生?”
陈荣点点头。
苏婵又问:“他让你们做了什么?”
“小公子什么也没让我们做,只是前几日上街遇见,他同我们说……”
陈荣顿了顿,“他说,若是日后我俩想另谋出路,他愿意不计前嫌。”
苏婵没说话,反倒是云知嘴快了句:“他都要打死你了,你还相信他说的话?”
“可苏家,不是出事了么?”
陈荣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苏家出事,出于人的本性,陈荣和同伴想另谋生路,这无可厚非,可关键是——
曹文修那时候,是怎么知道苏家要出事的?
又审了一会儿,陈荣几乎有问必答,可另外一个叫吕和的却是嘴巴严实,一个字都不肯说。
苏婵本想再问,可青音和云知催促着:“姑娘,天快亮了,先回吧。”
没辙,苏婵只好让人锁了门,再三叮嘱后,方才回到卧房。
心中不免有些不甘。
她从前世回到如今,对舞弊案一事却是知之甚少,唯独晓得,这件事同赵琳琅有关。
“姑娘,时候还早,要歇会儿么?”
苏婵手扶着额角,突然想到什么,冷不丁看向云知,吓得那姑娘一哆嗦,碰掉了手边的玉瓷瓶。
“哗啦”一声,里边的液体撒了大半,屋子里瞬间充斥着酒香。
苏婵微微一愣,随即想起自己年少时,原也是个好酒的。
“洒便洒了吧。”
苏婵侧过身,视线一点儿也没落到酒瓶上,“我问你,世子那到底怎么回事?真就那么凑巧,让翻墙出去的陈荣两个给撞上了?”
提起这事,云知气便不打一处来,但又不敢太过,只闷着应了声:“真那么巧。”
“陈荣他们翻出去后,我追了一段,迎面世子就过来了,吓得他俩连连求饶……哦对,”云知拍了下脑门,“说起来,这事儿本还得谢谢世子。”
听着丫头有些懊悔的声音,苏婵忍着笑:“那怎的又不谢了呢?”
“那还不是因为——”
云知顿了顿,愤愤道:“他是个登徒子。”
“说到这个,姑娘,”云知有些不高兴,“奴婢听闻今儿赵家公子送了支钗子,您都要担心影响名声。怎的夜里世子那般调笑于您,您一点儿反应也不给啊?”
“我要给什么反应?”苏婵好笑问,“呼他两巴掌?”
“这又不是您做不出来的事情。”
云知小声嘀咕了句,没敢让苏婵听见,然抬眼见着姑娘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便知她还是听见了。
听见了,却也没往心里去。
苏婵拢了拢狐裘,轻吐一口气,开始回忆起自己年少时的样子。
十五六岁的时候,她都在做些什么呢?
无非是跟着苏世诚乐琴书、习字画。
偶尔兴致盎然,也会独酌几杯小酒,微醺时便偷偷撑船去荷塘里摘莲蓬,大醉了便找个地方睡一觉,无拘无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