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栀站在领队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很快,睡眼惺忪头发凌乱的领队抱着床被子围在腰上,拉开了门,双眼放直,不可置信道,“南南,我认识你,大概有四五年了吧?” 刚打职业那会,她还是高中生的年纪。十四五岁,青春期的尾巴,表情比现在还要寡淡得多,独来独往,特别酷的模样。 除了想赢比赛,对其他都不在意。 所以,更别提像现在这样,明显的精心打扮。 内搭纯白色的羊绒长裙,及膝的靴,松松垮垮长到脚踝的黑色羽绒服,甚至上了淡淡的妆,一举一动之间,甚至有清新的柑橘香味逸散。 “香水?”领队好奇,“我记得你从来不喜欢这种东西啊。” “找官博娘借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下眼,终于想起自己的初衷,“我可以申请外出一趟吗?” “去哪里?” “朋友找我,就在酒店楼下……”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有点事。” “什么朋友?” “普通朋友。”这句话,她倒是答得很快。 领队无奈,都这样一番打扮过了才来找他打的报告,明显就是来先斩后奏的,他怎么可能不放她去见他那个所谓的普通朋友? 已是深夜,底下大堂空无一人,四处都是安静。 酒店前台借着柜台的掩护,在偷偷地打着瞌睡。 她走出旋转门的时候,才发现外头竟悄悄下起了雪,她忘记带伞,只能站在檐下,探头去看,细小的雪花落到头发上,很快融化。 空荡荡的庭院里,他就侧着身站在雪中,撑着黑色的伞,微仰着头在看什么。 看得很认真的模样。 她走过去之时,突然醒悟过来周依北在看什么。 自从PGI的赛程开始后,为了起到宣传的效果,这间酒店楼体外的巨大LED显示屏,就日夜不停地一直在循环播放着各大赛区的战队宣传片。 刚好,就轮到了中国大陆赛区。 负责宣传片制作的导演走的是性冷淡风,整体偏黑白色的镜头,队员的面目先以模糊的剪影出现,再透过光圈晕染,慢慢地清晰。 她的镜头在最后面。 没有安排任何的台词给她。完全黑掉的屏幕,一束光柱从正中央摔落,她穿着红白色的长袖队服,侧过眼来,看向镜头。 接着,一声枪响。 枪响过后,所有的画面消失掉,出现战队的LOGO,宣传片彻底结束。 当时拍摄的时候,她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因为自己的镜头很少,任务很轻松,难得地愿意配合拍摄,很快便达到导演的要求。 但是,现在,被他这么用细致的目光观看着,她莫名地便觉得,异常的羞耻……站在C位冷漠脸看镜头什么的……真的是太中二了…… 她脸颊又开始烧起来,慢慢地蹭过去,脚步一动,他便发现了,移开目光看向她。 “大大久等了。”她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脸红,“对不起。” 非常凑巧的,他也穿着纯黑色的防寒服,拉链妥帖地拉到领口处,特别清爽简单的打扮。 雪并不大,落到她脸上时,凉丝丝的感觉反而能降掉她脸颊上不正常的温度。 “你要一直待在雪里吗?”他好笑地看着她,看她依旧拘谨,直接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伞下,“宣传片拍得很有意思。” 她整个人快熟透了,大脑直接当机,他温和干燥的手指触碰到自己手腕那一瞬间,那一种感觉,仿佛还留在肌肤上。 因为同在一把伞下,两人离得特别近,呼吸的气息仿佛能交错相叠。南栀闪烁着目光,始终不敢看他,含糊地应了一声。 “让我想起一首歌。”他在笑,低声说着。 “什么歌?” “浮云生死,听过吗?” 她记得这首歌里面有句词: 煮酒,斟酒,且将昔年叙,一腔热血唤起,凭肝胆相济; 长笑,当笑,英雄无泪泣,生死随浮云去,问此身何惧。 特别侠风大气的一首歌。 她仔细思量了下歌词的意思,眼神低下去,看见他是孤身一人来的,连行李都没有带,手上拎了一只白色的纸袋。 “行李放在陆维明家里了,待会早上七点的飞机回去。”他猜出来她的疑惑,一边交代着,一边把纸袋递给她,“新年快乐。” 她有些不敢接,怕这礼物是太过贵重的东西,直到他扬着眉笑起来,解释着:“只是自己做的双皮奶而已,借陆维明家的厨房做的。”她才小心翼翼地接过来。 心底里却在想,任是谁,拿多珍贵的宝物来和她换,她也不会答应。 周依北伸出手,很轻很轻地落在她头顶,轻飘飘地拍了拍:“回去吧,睡一觉起来,还要继续训练。” 睡一觉起来,的确还要继续接受惨无人道的封闭训练。 可她现在,却是一点也不困。或许是因为今天是提早结束,入睡的生物钟还没到,她又喝了咖啡,现在整个人特别的清醒。 况且,她也不舍得,很快和他分别。 她伸出手,手指拉住他伞柄下的小带子,力道很轻地扯了扯:“再多留一会可以吗?我的房间只有我一个人住,可以上去坐坐。” 他沉默笑着,目光专注地看着她。 她说房间只有她一个人住这话的时候,原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特别单纯地想着,没有室友同住,他的到来,也不会打扰到别人。 可是越想却觉得不对劲,好像是刻意的此地无银一样,南栀的呼吸变得瞬急,脸上的绯色越来越深,惶急地张口,想解释什么。 他却恍若未觉,直到看她实在尴尬得不行了,才抬起手腕看表上的时间,语气如常地答应下来:“好。” 一路上楼,都没有遇见什么闲杂人。 可是,直到真正地刷开房门,进入房间了,她才觉得紧张的情绪去而复返,心脏被揪着,连所有的动作都无法变得自然连贯起来。 她推开门,才发现,邀请他上来坐坐,是多么错误的决定。 床上那些散乱的衣服……谁能让它们一秒回到该待的地方? 周依北倚靠在关闭的门上,假装不经意地低下头,打开工作邮箱,开始收发邮件,直到余光里看见小姑娘把床上收拾干净了,才把手机扔回口袋里。 没想到,扔回去的那一瞬,手机震了震。陆维明吊儿郎当地发来调侃:“你回来后,我不会就做叔叔了吧?” 他看了一眼,懒得回,直接又丢回去。 房间里有热水壶在烧水的声音,咕噜噜的沸腾声。 她已经脱掉了外套,就穿着纯白色的毛衣,侧脸看起来很柔和,站在长桌面前,小心地拆开着一袋碧绿色的茶包,放进干净的玻璃杯里。 “知道双皮奶的做法吗?”他转移着话题,不动声色地抢在她之前,把热水壶拿起来往杯里倒上水,绿色的茶包很快向水里抖开颜色,绿茶的清香涣散开。他拿起来,喝了一口润过嗓子后,才兴致盎然地继续说,“把牛奶蒸过后,用刀子在放凉的奶皮上划一个口子,大概十厘米左右的长度,倒出大部分的牛奶后,把搅拌均匀的蛋清拌上白砂糖,加入倒出来的牛奶中。” 她一边听着,一边想象。 想象他刚才是不是就是这样,富有耐心地,为她做着甜品。 现在,也富有耐心地,为她讲解着做法。 他把玻璃杯摇了摇,才放回到长桌上,半靠在桌沿,俯眼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她。 “把拌好的蛋清奶液,沿着刚好划好的奶皮缺口,倒回碗里,敷上保鲜膜……” 她打断道:“可以蒸了吗?” “嗯。”他低声笑着,“十分钟后关火,焖五分钟后再取出,上面可以加一些水果点缀,看起来会更漂亮一些。” 她低头,打开白色纸袋。 食盒中,颜色洁白的双皮奶上头,有淡黄色的鲜柠檬片点缀着,形状如膏。 看起来,就特别好吃…… 他把茶杯拿起来,又喝了一口后,确认嗓子完全在状态上了,才重新开口:“你昨天说,想听我唱《采茶纪》?” 她抬起头看着他,漆黑色的眼眸像是流淌着温润的水波,让人一望,便难以挪开眼。 “在飞机上听了几遍,学了词。”他淡声说,“现在,想听吗?” “几遍?”她不可置信。 “两遍。”他解释道,“我记词很快。” 记词很快什么的…… 真是让人嫉妒的技能。 这还是首特别著名的口胡之歌,词长,速快,听两遍便能记住,真的是太拉仇恨了。 他很快从手机里找到伴奏。 轻快的音乐刚一响起来的时候,她悄悄地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