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比米哈伊尔想像的还要顺利,他本以为要面对两头愤怒的野兽,结果酒神已经替他把两个倒霉鬼麻醉好了。米哈伊尔去寻安东不知道放到哪里去的马刀,没有寻到,于是他招呼马夫过来,卢佳慌张得紧,手上紧紧攥着米哈伊尔吩咐他要拿到的刀。
马夫是这样一个人:他有狡猾的一面,但是又很怕惹上麻烦;他敢于欺骗和偷窃,但没胆量去犯下一桩真正的罪。一个像他这样的人沦为奴隶其实是罕见的事。现在他全力去想一个从眼下的漩涡里挣扎的办法,直到眼中的景象都恍惚了。米哈伊尔让他把刀递过来,卢佳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嚎叫一声,把刀子明晃晃地拔出来,随后抛掉皮鞘,双手死死握住刀。
彼勒的这把刀是他从一个同行那里花了大价钱买到的,驼皮镶银的鞘,黑木刀柄缠着细密的布条,上等好钢锻造的刀身弯成恰到好处的弧度,是一把既能用来炫耀又可以用来搏杀的好刀。
卢佳不会用刀,但就是不会用刀的持刀人才格外危险。米哈伊尔眯起眼睛看他,卢佳的脸色发青,说不出话来。米哈伊尔就这么看着他说道:
“我不记得我有让你这样做。”
“你没有说过你要杀人。”
“你以为我是来偷东西的。你没有想清楚,卢佳,以后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多想。不错,我从喊你过来的那一刻就打算这么做了。可你不要把这当成一场谋杀。你做奴隶多少年了?”
卢佳依然举着刀,但他并不抗拒回答米哈伊尔的问题,这多半是因为他相信米哈伊尔不会对他动手,何况他现在手上有武器。“九年”,他说道。
“那就是了。我见到你的第一面,你就是一个奴隶,而我从出生开始就是奴隶。奴隶的命运就是早死,卢佳,死亡,我们奴隶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它。你是一个小心的家伙,但是杜布老头也很小心。你离像他那样死掉还有多远?你的腰还好吗?呼吸还顺畅吗?比起九年前呢?”
“我不会死!我会为自己赎身”。卢佳说道,“你犯了大罪,如果我不杀死你,会被当作同谋,那就一切都完了!”
马夫很少一次说这么多话,可他的声音很明显地颤抖。但是米哈伊尔早就想过该怎么回答他的指责。
“别傻了,卢佳,你我都知道赎身是一种毫无指望的指望,是我们为了使自己不陷入绝望而臆想出来的。你看过几个能够赎身的奴隶?又见过多少死去的奴隶?不错,他们是病死的,是累死的,但我今天跟你说过了吧,他们都是被杀死的。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但是你以为你会获得什么,嘉奖?还是自由?你运气好可以继续做一个奴隶,运气不好就会被当成一个杀了自己的主子又杀了自己的同谋的疯子,会怎么样你心里有数。”
马夫颤抖着说不出话,那种将要到来的可怕结局不断地挤压着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