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芷眼皮一跳,快速地把木匣子抢了过来,果然看到那只镯子完好无损地放在里面,下面还压了一张字条。
书圆伸着头,好奇地看过去。
颜芷说:“你去给我沏杯茶过来,要玉叶长春。”
书圆收了目光,恭恭敬敬地应一声,转身出门去了。
等房门关了,颜芷才做贼一般,从玉镯下面抽出了那张字条,小心翼翼地打开。
字条上只写了三个字:
——万春亭。
这是还想约她见面?
傍晚时分,陈贤妃坐着步辇,来到瑶华宫外。
她是来向荣国夫人道歉赔罪的。
那日荣国夫人怒气冲冲地走后,她到偏殿与皇太孙聊了许久。虽说之后皇太孙特意叮嘱她不要把那日的事说出去,但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来向荣国夫人解释一二,赔礼道歉。
陈贤妃在宫门处停下脚步,早有机灵的小内官看见,小跑着去正殿通禀。
颜芷一个人在书房,还在拿着那只玉镯与字条,翻来覆去地看。听见动静时,她连忙把东西随手塞到最上面一层的抽屉里,坐直了身体。
“夫人,陈贤妃来了。”宫婢站在屏风外,恭声禀道。
陈贤妃?她来做什么?可是来向她解释的?那宦官对她无礼,陈贤妃难道不知?
诸般思绪只在颜芷脑子里过了片刻,她站起身,吩咐道:“请去正殿吧。”
宫婢应诺。
陈贤妃一如既往的素净打扮,一身暗蓝色的襦裙,配以素白的上衫,头上用简单的木簪做饰,与颜芷那一身艳丽夺目的妃红形成鲜明对比。
再配合上陈贤妃那因年龄而带来的端庄、严肃感的面容,颜芷一看见她,就觉得像是看见了长辈。
两人互相行礼过后,颜芷坐在椅子上,目光往自己染得鲜红的指甲上扫了一眼,有些别扭地问:“贤妃娘娘怎么来了?”
“我是来向夫人赔礼的。”陈贤妃语气温和,徐徐道来,“那日发生在西偏殿的事,我都听说了。这是我的不是,下头的人安排不周,实在是罪过,让夫人你受委屈了。”
早知皇太孙那日要来,她就应该事先派人去给荣国夫人递话,让她换个时间,好教二人避开。哪怕没避开,下头的人在发现皇太孙去了西偏殿,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也该早些叫醒她,让她出面周旋。
说到底,是她失宠多年,清心寡欲,对下人约束不够。皇太孙又是翠微宫的常客,几番因素叠加下来,造成了那般不愉快的局面。
颜芷不愿把人想得太坏,因此陈贤妃一道歉,又表现出不是她本意的样子,颜芷就信了。
但她还是忍不住跟着陈贤妃的话抱怨:“这事儿倒与娘娘无关,是那太监太过无礼。”
陈贤妃一怔:“太监?”
“是啊,”颜芷点点头,“不知娘娘推荐的那个太监是在哪里当差的?我打听打听,既然跟他不对付,以后也好避开。”
说完颜芷又在心里唉声叹气,这什么世道,她堂堂一个国夫人,被一个太监欺负了,还不能还手!
陈贤妃眸光微动,几息之间,她明白了过来。
荣国夫人……竟然不认得皇太孙,还把他认成了宦官。
竟还有这样的好事?
在来的路上,陈贤妃忐忑不已,道歉也不只是为了自己,还有为皇太孙周旋的意思。毕竟荣国夫人正得圣宠,要是因此对皇太孙起了嫌恶之意,难保不会在皇帝面前说什么。
皇太孙虽然入主东宫,但上头还有几个王叔,哪个不是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辈分压着,皇太孙过得本就艰难,实在是不好再给自己树敌了。
如今荣国夫人将账算在一个莫须有的宦官头上,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至于皇太孙那边,他约莫也知道贵妃认错之事。前朝后宫本就隔着界限,日后只要皇太孙有意避免二人见面,荣国夫人就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
皇帝年事已高,只需再熬上几年……
陈贤妃被自己大不敬的想法吓了一跳,神志瞬间回笼。
她笑了笑,顺着荣国夫人的话应道:“一个小宦官罢了,不值当夫人为此费心。那日夫人走后,我已经罚过他了。”
“嗯?”颜芷眸中掠过一丝诧异神色。
若只是小宦官,怎至于那般无礼?
颜芷直觉有些不对劲,但陈贤妃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得鸡同鸭讲地附和几句。
左右日子还长着,她细细留心,总能打听到。
陈贤妃又问:“那夫人可还需要人指点诗词?若是需要,我还可以另外给你引荐一个宦官——”
说的还是吴公公。
颜芷现在听见什么太监宦官的名头就害怕,连连摇头:“不用了,我自己看着来吧。”
总归她只是个刚看了没多久书的人,皇帝应该不至于对她要求太高吧?
陈贤妃笑笑,并不勉强:“好。”
她让宫人们呈上她准备的赔礼,又坐了一会儿,与颜芷闲扯几句家常,婉拒了颜芷要留她用晚膳的意思,带着宫人离开了。
天色昏暗,陈贤妃沿着宫道慢慢地往回走,刘嬷嬷在一侧扶着她的手臂,而在她身后不远处,还跟着宦官吴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