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5 章(1 / 2)凤尘首页

回到家,她抬头看了看门楣:除了“晋王府”的匾额是新的,其他一色半旧,新垩的墙也遮不住砖缝里头的破败感。影壁内倒是树木成荫,但杂草也不少,王府的下人正在锄草,大概个个带着怨气,连着一些草花也一起被锄掉了,乱糟糟堆在树下。

正屋已经开出了早饭,凤栖的嫡母——晋王妃周蓼起身笑道:“大王回来了?”

又看了凤栖一眼:“亭娘瘦了,一路辛劳,这几天要好好调养调养身体。”

凤栖进京就被拦在城门口,派人飞驰到王府请了晋王亲自去解围——王妃周氏不可能不知道,但此刻却云淡风轻的,问都不问情况,等晋王一坐下,她就笑吟吟说:“想必都饿了,大家吃饭吧。”

晋王对凤栖说:“亭卿,礼不可废,先给你母亲和各位姐姐(父妾)请安。” (1)

凤栖环顾一圈,只见大家都是笑吟吟的,于是敛衽下拜,先给王妃周蓼请安,又给她爹爹的一群妾室见礼,最后是姐姐妹妹们。

开饭的正厅两张桌子,她忖度了一下,坐到了偏侧的姐妹们的那一张上。

父亲年轻时是王室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流连花街柳巷,通音律,擅檀板,也会填词写诗,风流倜傥——反正是个闲散王爷,不多事,不影响相公们决策国家大事,败的是自家的钱,也没有人管他。

因而眼界颇不俗,妾室们环肥燕瘦,各有妙处,且不仅是美,性格、才华亦是各擅胜场,一群站在那里伺候晋王和王妃用膳,妩媚端庄,姿态妙绝,生生地把端庄的王妃周蓼给比了下去。

王府规矩,讲究“食不言”,安安静静中,早点很快吃完,都是嫡母最喜欢的各色面食,凤栖早吃腻了,虽然很饿,胃口也不怎么样。

吃完饭,丫鬟烹了茶来,大家喝茶时才热闹了些,和凤栖年纪最近的姊姊——晋王第三女凤枰问道:“亭娘这一路避开了骄阳烈日,秋高气爽的,一路上好走些了吧?”

凤栖见她话里有骨头,不咸不淡地回复说:“还行吧。毕竟爹爹吩咐我拾掇出家里的金石古玩,一件件造册打包,不忙到秋分也忙不完。”

凤栖自小的喜好和姐姐妹妹们不同——别的姐妹和寻常女儿家一样,喜欢个花儿粉儿的,得闲时学裁衣刺绣、焚香插花这样的闺阁雅事——她独喜欢琢磨那些破烂流丢的古器皿、古碑帖、古版书籍,再不然是烹茶、投壶这样的士大夫清玩,以至于家里从上到下,暗暗都笑话她毫无大家闺秀的样子。

王妃周蓼从另一桌笑着侧目过来:“亭娘,早晨城门领那里来人,要你爹爹领你回去,我们都紧张了一回。所幸是没事,不然,大家岂不都追悔莫及了?”

又埋怨晋王:“大王,你也是,那些东西随便吩咐家里清客拾掇就是了。如今这时候,到底是女儿重要,还是你那些金石古玩重要?”

晋王讪讪地笑笑,喝了口茶不答话。

周蓼熟知他这死德性,笑容冷冷的,但也丝毫不失一家主母的风度,又说:“服侍亭娘的丫鬟婆子如今也该敲打了,怎么敢就一个丫头跟着?要是出了事,无论是人,还是女儿家的名节,都是无可挽回、有死而已的了!”

这话说得很重,四周死一般寂静。

大家偷眼觑一觑凤栖,她倒像责备得并不是她一样,气定神闲看着杯子里茶汤浮起的乳花。

周蓼也自己转过肃穆的神色,啜了一口茶换了点刻板的微笑:“玉娘在晋阳定了亲不去谈她,现在亭娘也不小了,到了许字的年纪。京师是好地方,年轻才俊、仕宦子弟多的是,大王多为女儿看一看,挑个好的。”

“玉娘”是凤枰的小字,取围棋的意思。凤枰此刻脸已经红了,说了句:“这是妹妹的大事,母亲可不要拿女儿来取笑……”起身捂着脸出去了。

大家不由大着胆儿笑了一声儿,目光看着凤栖,笑道:“玉娘的夫家可是楸枰国手,不枉玉娘这好名字。而我们亭娘才貌双全,将来的夫君只怕欢喜死了——只不知道谁能般配得了?”

凤栖漠漠然一笑,双手不停地转动着面前的兔毫盏,眼睛也呆呆地凝望茶盏,仿佛连害羞都没有。

晋王终于说:“谈够了吧?如今这样的多事之秋,哪里顾得到这些儿女私事?咱们在京师尚未能立足,还是先站定脚跟再说其他闲话吧!唉……”

他眉目忧愁早已不是一日,大家都讪讪闭了嘴,只有周蓼毫不在意,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倒觉得,亭娘这身份容貌,若是定了姻缘,只会为我们晋王家锦上添花,更为杞哥儿日后丰盈羽翼,大王不必避而不谈。”